肩膀上的旧伤在曾晴娴熟的理疗和叮嘱的休养下,一天天好转。那带着药油温度的触感,似乎不仅舒缓了肌肉的酸痛,也悄然熨帖了陈默心底某些褶皱。他与曾晴的“偶遇”渐渐不再需要刻意,变成了生活中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他们会约着一起在江边跑步,汗水浸湿衣衫,交换着对路线上某家新开店的好奇;会在周末的早晨去同一家肠粉店,为最后一碟肠粉谁吃而笑着谦让;曾晴下夜班时,陈默会“顺路”去医院门口接她,两人并肩走在凌晨空旷安静的街道上,分享着一天里微不足道的见闻。
这种相处,平淡,琐碎,却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刻骨铭心,只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暖,慢慢浸润着陈默曾被仇恨和黑暗占据的心田。他开始重新感受这座城市的温度,不再是送外卖时那种匆忙的、带着生存压力的疏离,而是一种归属般的平和。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苏晴雪。想起她最后那条告别的短信,心中已不再有剧烈的疼痛,只剩下一声淡淡的叹息和遥远的祝福。她选择了离开,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新生,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那段交织着极致美好与残酷真相的感情,被他小心地封存在记忆深处,成了青春里一道无法磨灭、却也无需再触碰的印记。
林韵的花店依旧关着,门上的转让告示在风吹日晒中褪了色。陈默有一次路过,驻足片刻,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合着泥土和花香的、属于她的温暖气息。他听说她去了云南,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小城安定下来。他没有去打扰,只是在心里默默祝她安好。那段混乱中的依偎,是特定情境下的产物,如同黑夜里的篝火,天亮了,便各自散去,留下暖意,无需延续。
赵小胖和强子他们,也渐渐回归了各自的生活轨道。赵小胖用陈默分给他的那笔钱,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快递收发点,当起了小老板,虽然忙碌,却干劲十足。强子凭借其出色的技术,被一家网络安全公司挖走,成了正经的白领。“车轮兄弟连”的群依旧热闹,只是话题从“作战计划”变成了家长里短和跑单趣事。兄弟情谊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更接地气的方式延续。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平静、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傍晚,陈默和曾晴吃完晚饭,沿着霓虹初上的商业街散步。路过一家新开的书店,橱窗里陈列着几本关于创伤心理重建和新生活规划的书籍。曾晴停下脚步,看着橱窗,状似无意地说:
“其实,我们医院最近在和社区合作,搞一个志愿者项目,主要是帮助一些经历过重大变故的人进行心理疏导和社会再融入。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去看看,不是以需要帮助的身份,而是……也许可以分享一些你的经验和方法?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陈默看着她路灯下柔和的侧脸,心中一动。他明白她的用意。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为他寻找一个重新锚定自我价值的支点,一个告别过去、真正拥抱新生的契机。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
曾晴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指轻轻回握了他。
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晚风的微凉。
“好啊,”陈默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去看看。”
这不是承诺,更像是一个尝试的信号。他愿意去接触那些和他一样,曾在黑暗中挣扎过的人,或许在帮助他们的过程中,也能彻底治愈自己。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温柔、内心坚韧的女孩,看着她因为他的答应而悄然绽放的、如同月光般皎洁的笑容。
仇恨的浪潮已经退去,留下的沙滩虽然空旷,却足够平整,可以重新描绘崭新的图案。
过去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它不再能遮蔽投向未来的目光。
他握紧了曾晴的手,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融入熙攘的人流。
街灯明亮,人声鼎沸。
属于陈默的新生,在这一刻,才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