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决意
梦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灼烧。
我坐在客厅里,手指间残留着香烟的焦味,但真正挥之不去的是梦中那些脸——每张脸上都写着我的罪。
冰冰的愤怒是滚烫的。我记得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在那个真实的夏天,我仓促的分手理由有多么敷衍。“我们不合适” ——多么懦弱的借口。我甚至不敢承认,是因为苏晴雪的出现让我的心倾斜了。我利用了冰冰的青春热情,又在不需要时随手丢弃。梦里的她穿得那么张扬,像一团复仇的火焰,因为清纯的白色连衣裙已经不适合她了——是我夺走了她的纯真。
秦羽涵…她的优雅从容是最温柔的刀刃。那晚在酒吧,我真的醉到不省人事吗?还是我潜意识里允许了暧昧的发生?身体有种模糊的记忆,醒来时的衣冠不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我选择了不去深究,因为深究意味着要面对自己不堪的欲望。她说得对,在她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好男人的伪装、负责任的伪装、忠诚的伪装。在她那里,我只是欲望的动物,这既可怕又令人上瘾。
张宛如的黑丝包裹着的不仅是腿,还有权力的锁链。我怎么会天真到以为她的“特别关照”只是欣赏我的能力?每一次加班后的小酌,每一次“偶遇”时的意味深长,我都选择性忽略了警告信号。因为我贪心——既想要苏晴雪给的安稳爱情,又想要张宛如能给的事业捷径。梦里的她拿着文件夹宣读我的罪状时,我竟荒谬地感到一丝解脱——终于有人把我的虚伪摊开在阳光下了。
林晓雅…她穿着校服的样子让我胃部抽搐。我怎么会允许自己和一个副市长千金纠缠不清?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还是因为她背后的权力让我感到刺激?我告诉自己“只是朋友”,但当她贴过来时,我没有推开。我享受着被年轻女孩崇拜的感觉,享受着那种可能攀附权贵的幻想。梦里的她笑得那么天真,却让我看清自己有多肮脏——连纯真都能拿来利用。
曾晴。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呼吸就困难起来。
她抚摸腹部的动作那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胸口。“选我们”——她说的是“我们”,不是“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那个我甚至不敢去想象的生命…我有什么资格做父亲?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处理得一塌糊涂。那夜是意外,但意外之后的选择都是清醒的——我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让她独自面对。梦中的她眼神那么平静,没有指责,这反而更痛。愤怒至少还能对抗,平静的失望却让人无处可逃。
最后是晴雪。
梦中的新娘,现实中的未婚妻。她的眼泪最致命,因为那眼泪是为我流的——为她以为的那个“我”而流。她爱的那个陈默,正直、努力、专一…那是我精心构建的人设,一层一层包裹着真实的我。真正的我懦弱、贪婪、自私,在欲望和责任间摇摆不定。
我坐在晨光渐起的客厅里,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抱过苏晴雪,也曾在黑暗中游走在其他女人的身体上;签过工作的文件,也签过逃避责任的承诺。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教我做人要“清清白白”。她不会想到,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内心已经污浊到什么地步。
梦是审判,但审判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唤醒。
天终于亮了。
卧室里传来苏晴雪翻身的声音,那声无意识的“默…”像最后的钟声。
我站起来,走向卧室。每一步都沉重,但每一步都比之前的所有逃避都要轻盈——因为这是走向真相的第一步,即使真相会毁掉一切。
她醒了,揉着眼睛,对我微笑。那个笑容纯净得让我心碎。
“晴雪,我们需要谈谈。”
她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里有了我看得懂的担忧,也有我看不懂的深邃。也许她早就察觉了,也许她一直在等我开口。
晨光照在她脸上,这一刻的她比梦中任何时刻都要真实。
我知道,说出真相可能会失去她——我最害怕的结果。
但继续隐瞒一定会失去自己——这更可怕。
梦中的审判是虚幻的,但此刻的选择是真实的。我选择面对,即使面对意味着崩塌。
因为只有在崩塌的废墟上,才有可能重建一个不靠谎言支撑的人生。
哪怕那个重建的过程,需要我用余生来赎罪。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天亮了,审判开始了——但这一次,我是自己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