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被相繇求知若渴的眼神盯得一阵发虚。
他自己都不足五千岁,对几十万年前的事迹都是通过翻阅书籍,以及从英招和陆吾的口述知晓。
至于神木后裔的具体去向,他也是一头雾水。
“总之常居大荒的妖和神都未再见神木后裔。我只知道她叫白颜。”
“会是女子么?”
白颜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子,相繇砚脑中疯狂猜测,或许神木后裔同时失去母父,就此避世?
去哪儿最能避开过去的熟人?
或许是海外?亦或是人间?
“你在想什么?”
朱厌见相繇砚对建木神树极其感兴趣,低低呢喃他听不清的字眼后,便不再言语,于是他试着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抱歉,方才走神了,我只是在想白颜或许还在。”
眼前日光忽然闪烁起来,相繇砚忽而惊醒,原来她想得太入迷,都忘记朱厌的存在。
“谁知道呢?要不然我再给你讲讲这口古井吧!”
朱厌如今正在兴头上,难得有一个这么好的听众,她并不会因为身份而排斥他,不会把他当成“瘟神”。
因此他兴冲冲地在昆仑山上环视一周,准备给这个新入大荒的伙伴好好介绍昆仑山。
而朱厌身旁的相繇砚几乎是亲眼目睹,他从一开始对她心生恐惧,直到如今几乎将她当成一个倾听者。
这期间还不足半个时辰。
至于之前对她的恐惧?
八成早已在这段时间的交谈中,变得烟消云散。
不然他也不会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或许他太需要一个同龄伙伴,伙伴可以倾听他的困难与苦恼。
亦或是只是单纯生活中简简单单的小事。
相繇砚并不反感朱厌这一时兴起的表达欲,因此也未扫兴,顺着他话往下提问。
“行啊?难道这口古井也有什么玄机?”
随即,朱厌领着相繇砚一同站起身,用手拍拍古井边沿,将它的由来娓娓道来……
原来在昆仑山脉附近像这样的古井一共有九口,它们的分布都是围绕着昆仑山主峰,据说在上古大水患之前,这九口井的井水源源不断,并且都有不同的功效。
只可惜在众神献祭陨落之后,这几口井水也随之干涸,这么长时间以来,井中没有再自发涌现过一滴井水。
况且那场大洪水中卷走大部分古籍,现在的书籍要么是靠当时尚存的山神按照记忆重新拼凑记录下来,或者是靠各种神与妖拼命抢救下来。
而在这些仅存的书籍中,也查不到水患前这九口井中之水的功效。
提到此处,朱厌不知想起何事,踌躇片刻,忽然拉着住相繇砚的手腕,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带着她悬空而起,一直到她们能看清昆仑山主峰的全貌。
朱厌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臂,直指主峰侧边的那一幢大石狮。
这幢石狮子比大荒中一般的小山脉都要庞大,十分恢宏。
当相繇直视它的眼睛时,墨黑流光一闪而过。
刹那间,他们的眼眸仿佛能穿透时空,一窥大石狮几十万年前的凛凛威风。
“这石狮子据说是上古时期,专门守着帝都宫殿的神兽,好像叫开明兽。”
朱厌身旁之人看得入神,特意等待片刻,见她出神后,他又不自觉开始介绍那幢石狮。
“难道开明兽也献祭了?就像那棵大稻子一样。”
相繇砚直觉这石狮有异常,她发才走神的那一瞬间,其实是看到了另外一个昆仑山。
那儿满是神宵绛阙,霞光漫天,仙音袅袅,山上都是各种仙神,耳畔仿佛还能听到论道声,清脆的仙鸟啼叫声,最后她忽而被一声狮吼唤醒,回到现实之中。
她脑中突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或许开明兽并没有献祭?
不然她方才难道是陷入某种幻境?
还未等她深想,便听见朱厌被带着回到地面上,重新回到那口古井边。
“那当然,据说开明兽也跟随它的主人黄帝,一同化作天上的星辰了,等到晚上,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它。”
“关于昆仑山的事,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跟你讲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
朱厌撇了撇嘴,发觉自己已经把脑子掏空,赧然而笑,继而又尴尬地抬手挠挠后脑勺,试探地问出心中之话。
同时他用余光打量相繇砚的神情,心中不知是期待,亦或是害怕。
“自然不会,我还得感谢你愿意给我当向导,至少我以后在昆仑山不会再迷路了,你说对吧?”
相繇砚感受着朱厌这突如其来的敏感,心下叹息,她果然还是看起来很可怕。
于是只能挑了挑眉,故意打趣他。
“你真好,一点都不像书上写的那样。”
朱厌一听她并不介意自己话多,并且感谢他的慷慨,心中雀跃,但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合适后,面色凝滞,心中懊恼不已。
“书上那记载的是上古相繇,我怎会和他一模一样?”
况且她好不好,良善与否,怎可能这么容易得出结论?
这传说中的朱厌可真单纯。
这时相繇砚忽然想起人间专门存在猎杀妖的组织,或许他们就是这样将单纯的小妖骗走的?
她心中狐疑不已,人特意捕捉这么多小妖是想作何?
难道他们想拿妖的皮肉炼丹?
可依他投胎前看到的那些场面,他们似乎只是泄愤?
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或许等他去人间时就能解开这个谜题。
“说的也是哈,我也不像传说中的那只朱厌。”
朱厌仿佛被相繇砚的话怔住,随后他释然而笑,大方地看着相繇砚,眼神热切,仿佛找到“亲人”一般。
“没错,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啦!”
你是朱厌,但不代表着注定要自厌。
相繇砚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
此番话一出,朱厌蓦然感到胸口一阵发烫,似有暖流流淌而过,这种感受极其陌生,他拧了拧眉,发觉不是戾气作祟,但他找不到根结,便暂且放下心来。
忽而,他想起相繇砚来此的目的。
“对了,我带你去槐江山吧!”
二人在昆仑山耽误太长时间,一晃眼都到了晌午,便选择飞跃回槐江山。
而在离开前,相繇砚心中忽然一动,她回首望向不远处的石狮子,心想:总有一天她会找出那处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