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演武场,人声鼎沸,旌旗招展。
一年一度的林家家族大比,正式拉开了帷幕。巨大的演武场被划分为十个大小不等的擂台,周围搭建起了高高的观礼台。此刻,观礼台上座无虚席,除了林家的高层、长老、众多旁系子弟和族人,还有青阳城其他家族派来的观礼代表,以及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城中名流。
柳家和王家的人果然都来了。柳家来的是一位面容和善、气息沉稳的中年管事,带着几个年轻子弟,柳如烟也在其中,她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的鹅黄长裙,面罩轻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不时扫过下方等待入场的林家子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王家来的则是一位神色凝重、眉宇间带着忧色的长老,据说是因为王家老祖病情不稳,王家上下气氛压抑,但出于礼节和对林家年轻一代实力的探查,还是派了人前来。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观礼台最中央、单独隔开的一小片区域。那里坐着三位身穿紫霄剑宗服饰的年轻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正是昨日林玄在客栈廊道遇到的那位冷峻男子,他依旧面容冷峻,腰佩长剑,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偶尔与身旁的同门低声交谈几句。那位气息虚弱的紫裙少女并未到场,留在客栈休养。另一位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神灵动,好奇地东张西望。
紫霄剑宗弟子的出现,无疑给这次大比增添了更多分量和变数。无数目光偷偷打量着他们,猜测着他们的来意。
演武场边缘,所有参加大比的林家子弟,按照各自的编号和分组,列队站立,等候安排。足有七八十人,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兴奋的气息。
林玄站在“丁”组的队伍中,他的编号是七十三,分在了丁组。同组还有五人,其中赫然包括了林宏!以及另外三位旁系子弟和一位名叫林芸的少女。林芸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修为在淬体五重左右,在同龄人中算是不错。
林宏就站在林玄斜对面,他自然也看到了分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对着林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林玄视若无睹,目光平静地扫过其他几个擂台,观察着其他组的对手。他看到了林峰(甲组)、林雪(丙组)、以及一些气息不弱、名声在外的林家子弟。当然,也看到了被分在乙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向自己眼神充满怨毒的林阳。
“哼,废物,祈祷别在预赛就碰到我吧,不然……”林宏压低声音,对林玄冷笑道。
林玄终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聒噪。”
“你!”林宏大怒,正要发作,台上传来了家主林震天威严的声音。
“肃静!”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嘈杂,显示出林震天深厚的修为(筑基中期)。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林氏家族,年度大比,现在开始!”林震天声音洪亮,回荡在演武场上空,“望我林家儿郎,奋勇争先,展我族威!比试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违者严惩!现在,请各组选手,按序号登台,进行首轮对决!”
随着他话音落下,十座擂台旁的裁判纷纷举起手中的号牌,高喊对应的编号。
“甲组一号对二号,一号擂台!”
“乙组三号对四号,二号擂台!”
……
“丁组七十三号对七十四号,十号擂台!”
林玄的号码被喊到。七十三号对七十四号。他的对手,是同组一位名叫林虎的旁系子弟,约莫十八九岁,身材壮硕,面容憨厚中带着一丝凶悍,修为在淬体五重中期。
林虎显然也听说了林玄报名时的“壮举”,看向林玄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凝重,但并无畏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战意。对于旁系子弟而言,大比是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哪怕对手再强,也要拼上一拼。
两人先后登上十号擂台。
擂台约莫五丈见方,由坚硬的青石板铺就。裁判是一位家族管事,炼气一层的修为,确保比试安全和公正。
“林玄对林虎,规则已明,点到为止。开始!”裁判简单宣布,便退到擂台边缘。
“林玄堂弟,请指教!”林虎抱拳行礼,随即低吼一声,周身气血鼓荡,淬体五重的气息完全爆发,如同一头出闸猛虎,脚下用力一蹬,石板碎裂,整个人带着一股凶悍的气势,挥动砂钵大的拳头,直扑林玄!
他修炼的显然是走刚猛路子的外功,拳风呼啸,势大力沉,寻常淬体五重武者都不敢硬接。
台下观战的众人,尤其是丁组其他几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林宏更是嘴角噙着冷笑,等着看林玄如何应对。在他看来,林玄就算有淬体六重修为,面对林虎这种力量型的对手,也不可能轻松取胜,一旦露出破绽……
然而,林玄的应对,简单得让人愕然。
面对林虎这凶猛的一拳,他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拳锋最盛之处,同时右手抬起,看似随意地一掌拍出,印在了林虎的手腕外侧!
这一掌,轻飘飘的,仿佛没有用力。
但就在掌腕相交的瞬间,林虎前冲的凶猛势头陡然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他那粗壮的手臂,竟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荡开,中门大开!
林虎大惊失色,想要变招回防,但林玄的左手,已经如同鬼魅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赤金色微芒,快如闪电地点在了林虎胸口膻中穴下一寸的位置!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林虎浑身剧震,前冲的力道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僵立在原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骇表情。他只觉一股灼热而锋锐的气息瞬间透入体内,如同烧红的细针刺入心脏附近,不仅截断了他的气血运行,更让他胸口烦闷欲呕,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酸软无力!
林玄的手指一触即收,仿佛只是随意地碰了一下。
然后,他后退一步,负手而立,看向裁判。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的一幕。
从林虎出手,到林玄侧身、拍掌、点指,再到林虎僵立不动,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淬体五重中期、以力量凶悍着称的林虎,就这么……败了?!
败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莫名其妙!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楚林玄到底做了什么!
“发……发生了什么?” “林虎怎么不动了?” “林玄他……他做了什么?” “这就赢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太快了!根本没看清!”
“林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点穴?”
“不可能!点穴截脉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和内力,他一个淬体境……”
“难道他真的隐藏了修为?这绝不是淬体四重,甚至六重都未必能做到!”
“太强了!不愧是能一招败林阳的人!”
“丁组还有谁能挡他?林宏少爷……”
十号擂台的裁判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查看林虎的情况。林虎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胸口那道灼热锋锐的气息正在缓缓消散,但气血依旧运行不畅,显然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林虎,你是否还能再战?”裁判问道。
林虎艰难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认输。”他看向林玄,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不解,“玄少爷……好手段。林虎佩服。”
裁判点点头,高声宣布:“丁组第一场,七十三号林玄,胜!”
台下再次响起一片惊叹和议论。
林玄对林虎拱了拱手:“承让。”然后,便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神色平静地走下了擂台,回到了丁组的等待区域。
整个过程,他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同组的另外三人(除了林宏和那少女林芸)看向林玄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敬畏和忌惮。林芸美眸中则闪过一抹好奇和探究。林宏脸色阴沉,眼神更加阴鸷,刚才林玄那轻描淡写却又诡异莫测的取胜方式,让他心中警惕大升。
观礼台上,也是议论纷纷。
柳家管事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此子……不简单。那份对力量的掌控和时机的把握,远超同龄人。柳小姐,你此前可曾见过他出手?”
柳如烟轻轻摇了摇头,面纱下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想起了坊市中林玄教训恶仆、以及在乱葬岗救下堂兄堂姐的场景,还有昨日报名时一招败林阳……这个曾经被她家族退婚的少年,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家长老也是微微颔首,对身旁随从低语:“记下此子。若有机会,或许……”
最中央的紫霄剑宗区域,那冷峻男子目光也微微在林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似乎并未太在意。倒是那少年模样的弟子,饶有兴趣地看了林玄几眼,嘀咕道:“有点意思,刚才那一下,有点像‘截脉手’的雏形,但又不太一样……力度控制得真好。”
大比继续进行。
其他擂台上,战斗大多激烈纷呈,拳来脚往,呼喝不断,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其中,林峰、林雪等几个公认的强者,也都轻松击败了各自对手,展现出强大的实力。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十号擂台,或者说,被那个叫林玄的少年吸引。他接下来的两场预赛,对手分别是同组另外两名淬体五重的旁系子弟。
结果,毫无悬念。
第二场,对手吸取了林虎的教训,一上来就采取守势,游斗试探。林玄依旧是不紧不慢,只用基础步伐和简单的拳脚应对,却在第三招时,抓住对方一个微小的破绽,同样是一指点出,精准地命中对方肩井穴,令其半边身子酸麻,瞬间失去平衡,被林玄轻轻一掌推出擂台范围。
第三场,对手试图以速度取胜,身法灵动。林玄则展现出了更胜一筹的速度和预判,在对方一次凌空变向的瞬间,后发先至,一指虚点对方腰眼,虽未真正点实,但那凌厉的指风和蕴含的灼热锋锐之气,已让对方吓得魂飞魄散,主动认输。
三场预赛,林玄皆以近乎相同的方式——一指克敌,轻松取胜!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用任何复杂的武技,甚至没有展现出太强的力量爆发,只是凭借精准到可怕的眼力、妙到毫巅的时机把握、以及对自身力量(包括那神秘的指劲)的精妙操控,便让对手束手无策!
这种举重若轻、神秘莫测的表现,彻底震撼了全场!
“三战全胜!林玄已经锁定丁组一个出线名额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指法太诡异了!”
“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
“难道他已经掌握了某种高深的武技?”
“这下林宏少爷压力大了!”
丁组目前,林玄三战全胜积九分,林宏同样三战全胜(他的对手相对较弱),积九分。林芸两胜一负积六分,另外两人都是一胜两负或全负,基本失去了出线可能。最后一轮,将是林玄对阵林芸,林宏对阵另一个已无出线希望的对手。
只要林玄战胜林芸,无论林宏胜负如何,林玄都将以小组第一出线(积分相同看胜负关系)。而林芸若想争取出线(理论可能),必须战胜林玄,同时希望林宏意外落败。
因此,下一场林玄对林芸的比赛,将决定丁组最终的排名和出线形势。
“丁组第四场,七十三号林玄,对七十五号林芸!请选手登台!”裁判的声音响起。
林芸深吸一口气,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走上了擂台。她知道自己获胜希望渺茫,但身为武者,总要尽力一搏。
林玄也再次登台。
“林芸堂妹,请。”林玄客气地拱了拱手。他对这个眼神清澈、并无恶意的同族少女,观感尚可。
“玄堂兄,请指教!”林芸娇喝一声,长剑出鞘!她竟是用剑的!剑光清亮,挽了个剑花,身随剑走,化作一道轻盈的倩影,剑尖颤动着刺向林玄!剑法灵动迅捷,带着丝丝寒意,显然修炼的是某种不错的剑法,修为全力爆发,淬体五重的气息中隐隐带着一丝凌厉。
“咦?林芸的‘流风剑法’又有精进啊!”
“可惜,对手是林玄……”
台下有人议论。
面对这迅疾的一剑,林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没有再用手指去点(毕竟对方用的是剑,长度优势),而是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轻飘飘地避开了剑锋。
林芸剑势不绝,如影随形,剑光点点,笼罩林玄周身要害。她的剑法确实不错,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佼佼者。
林玄依旧没有硬接,只是凭借更胜一筹的身法和预判,在剑光中从容穿梭,偶尔屈指轻弹,精准地弹在剑身侧面,发出叮叮的轻响,让林芸的剑势为之一滞。
如此过了十几招,林芸久攻不下,心中焦急,剑势不由得更急更快,却也露出了更多破绽。
林玄看准一个机会,在对方一剑刺空、回剑不及的瞬间,脚下猛然加速,如同鬼魅般贴近林芸身侧,右手食指再次闪电般点出,这一次,目标是林芸持剑手腕的“神门穴”!
林芸大惊,想要撤剑回防,却已来不及。
然而,林玄的手指在即将触及她手腕的瞬间,却骤然停下,指尖那缕赤金色微芒悄然散去。
他轻轻拍了拍林芸的肩膀,借力向后飘退。
“堂妹,承让了。”林玄微笑道。
林芸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腕,又看了看飘然退开的林玄,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是手下留情了?她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既有落败的羞赧,也有对林玄风度的感激。
“多谢玄堂兄手下留情,林芸认输。”她收剑入鞘,对林玄盈盈一礼。
“丁组第四场,林玄胜!”裁判高声宣布。
至此,林玄四战全胜,积十二分,稳稳以丁组第一的身份,晋级决赛!而林宏也在随后轻松战胜对手,四战全胜,但因胜负关系(林玄战胜了林芸,而林宏没有与林玄直接交手,但林芸输给了林玄),屈居小组第二,同样晋级。
预赛结束,进入决赛的二十人名单出炉。除了众望所归的林峰、林雪等,最大的黑马和话题,无疑是强势崛起、以神秘指法横扫丁组的林玄!
首战告捷,震惊四座!
林玄这个名字,伴随着他那诡异莫测的“指法”,彻底响彻林家,也传遍了前来观礼的各方势力耳中。
废物逆袭?隐藏的天才?还是得了逆天奇遇?
无论哪种猜测,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任人轻视的尘埃,而是即将在决赛舞台上,绽放出更加耀眼、也可能更加危险光芒的……新星!
演武场一角,林玄静静地看着公布的决赛名单和对阵图。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宏”的名字上。
决赛第一轮,他的对手,将是来自丙组的第二名,一个淬体六重初期的旁系子弟。
而林宏的对手,则是甲组的第三名。
两人若想相遇,至少要到四强战。
“不急。”林玄低声自语,眼中寒芒一闪,“决赛的舞台更大,观众更多……正好,适合彻底了结一些旧账。”
他转身,在无数道或敬畏、或好奇、或嫉恨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喧闹的演武场。
今日,他只是小试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