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陷入深度昏迷,被紧急送回小院救治。林震天几乎动用了家族库房里所有能用的疗伤丹药,甚至不惜重金从城中其他药师那里求购了几味珍贵的药材,才勉强稳住了林玄那因过度透支而濒临崩溃的身体。
城主莫问天在战后第一时间派来了城主府的专属药师,并送来一瓶极其珍贵的“蕴神丹”,用于滋养修复林玄受损严重的神魂。显然,林玄在守城战中那惊世骇俗的一指,彻底赢得了这位城主的认可和重视。
经此一役,林玄在青阳城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不仅因为他是会武魁首,更因为他在城破危亡之际挺身而出,以近乎自毁的方式重创魔物,拯救了无数生灵。城中百姓视其为英雄,年轻武者奉其为偶像,即便王、赵两家对其恨之入骨,在明面上也不敢再有任何诋毁之举。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更加汹涌。
魔物虽退,但并未被消灭。它逃回了野狼谷深处,凭借着那里浓郁的魔气环境舔舐伤口。每日入夜,青阳城西方天际依旧能看到隐隐的暗红色魔气翻腾,偶尔还能听到那充满怨恨的嘶吼随风传来,提醒着所有人危机并未解除。
城墙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破损处正在加紧抢修。守军数量增加了三倍,日夜警戒。城主府征调了大量民夫,加固城防,储备滚木礌石火油等物资,气氛依旧紧张。
郡城方面的援兵,据快马回报,已在路上,由一位金丹初期的供奉长老带队,随行的还有数位筑基后期高手和一支精锐的郡城卫队,预计五日后抵达。这总算给惶惶不安的青阳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第三日,林玄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他睁开眼,感觉身体如同散了架又被粗糙地拼接起来,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神魂更是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虚弱不堪。唯有胸口“星墟佩”传来持续不断的温润气息,以及识海中那缕虽然微弱、却顽强摇曳的道墟火星,让他保持着清醒,并缓缓修复着损伤。
“玄儿,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林震天惊喜交加,老眼泛红。
“家主……我昏迷了多久?”林玄声音沙哑微弱。
“三日了。”林震天连忙扶他半坐起来,喂了些温水,“别说话,好好休养。你这次伤得太重了,筋脉受损,气血亏空,神魂也受了震荡,若非城主送来‘蕴神丹’和你体质特殊,恐怕……”
“无妨……死不了。”林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城……情况如何?魔物呢?”
林震天将这几日的情况简要告知,末了叹道:“多亏了你那一指,重创了魔物,逼退了兽潮,为援兵到来争取了时间。如今全城都在颂扬你的功绩。只是……那魔物未死,终究是心腹大患。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据城主府探查,野狼谷那个泄露点,封印似乎彻底崩坏了,魔气泄露范围还在扩大。王家和赵家那边,似乎也有些不安分的动作。”
林玄眉头微蹙。封印彻底崩坏?这比他预想的更糟。还有王、赵两家……难道他们真与“寂灭教”有勾结?在这种时候还想搞内斗?
“家主,我想见城主。”林玄忽然道。
“你现在这样子……”
“有些事,必须尽快告诉城主。”林玄眼神坚定。他昏迷前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那魔物逃窜时眼中深深的怨毒与……一丝计谋得逞般的诡异光芒。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有从山洞得到的黑袍人册子和玉牌,也必须尽快交给可靠的人(比如莫问天或楚云霄)分析。
林震天见他态度坚决,知道事关重大,只得派人去城主府通传。
一个时辰后,莫问天亲自来到了林玄的小院。与他同来的,还有那位客卿徐长老,以及……紫霄剑宗的楚云霄。
见到楚云霄也在,林玄并不意外。作为“守护者”联盟的一员,楚云霄必然更关注此地的“寂灭”异动。
“林玄小友,感觉如何?”莫问天看着林玄苍白虚弱的样子,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敬意。
“多谢城主挂怀,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需时间调养。”林玄支撑着想坐直一些,被楚云霄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林道友,你那一指,令人叹为观止。”楚云霄直言道,“其中蕴含的火焰道韵,连我都感到心惊。此事,我已传回宗门,宗门长辈也极为重视。你……似乎掌握了一些对抗‘寂灭之息’的关键力量。”
林玄知道瞒不过这些见识广博的高手,也不否认,只是道:“侥幸有所领悟,但代价巨大,且远未成熟。城主,楚道友,晚辈此次请城主前来,是有两件紧要之事禀报。”
“小友请讲。”莫问天神色一肃。
林玄首先取出了从山洞中得到的黑袍人兽皮册子和几块黑色玉牌。“这是在野狼谷山洞中,几具黑袍人尸体旁发现的。晚辈粗略看过,此册似乎记录了利用一种名为‘秽血藤’的邪物,培养催化‘魔种’的方法。这些玉牌,则是他们的身份凭证,上面有黑色火焰纹章。”
莫问天和徐长老接过册子和玉牌,仔细查看,越看脸色越是难看。楚云霄也拿起一块玉牌,感应了一下其中阴冷的精神烙印,沉声道:“果然是‘寂灭教’的‘黑炎令’!这册子……记载的正是他们催生‘寂灭魔仆’的邪恶秘术!看来,野狼谷那头魔物,就是他们处心积虑催化出来的‘三首魔煞’!此魔物若能吞噬足够生灵精血魂力,甚至有几率进化为‘魔将’,危害更大!”
“寂灭教……竟然渗透到了我青阳城地界,还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莫问天眼中寒光闪烁,“此事,必须彻查!徐长老,立刻带人秘密排查城内,看看有无‘寂灭教’余孽潜伏!同时,加派人手监视王、赵两家,尤其是他们近期与不明身份者的接触!”
“是!”徐长老领命,匆匆离去。
“林小友,你提供的线索极其重要!”莫问天郑重道,“此事关乎重大,待郡城援兵抵达,剿灭魔物后,必须顺藤摸瓜,揪出这些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林玄点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是关于那魔物。晚辈昏迷前,见它逃窜时眼神有异,不似单纯败退。且那山洞封印已彻底崩坏,魔气泄露范围扩大……晚辈担心,这可能不只是‘寂灭教’催化一头魔物那么简单。他们或许另有图谋,比如……以这‘三首魔煞’为引,或者以野狼谷泄露点为节点,进行某种更可怕的仪式或召唤?”
这是他结合黑袍人册子内容、父母信中关于“叛徒”和“寂灭”侵蚀的记载,以及前世经验做出的推测。
莫问天和楚云霄闻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林小友所虑,不无道理。”莫问天缓缓道,“事实上,这两日我与徐长老、楚小友也在讨论此事。根据古籍记载和现场残留气息判断,野狼谷那个泄露点,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一处上古时期被强行撕裂、后又勉强封印的‘寂灭裂隙’边缘薄弱点。‘寂灭教’在此催化‘三首魔煞’,很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制造混乱和恐慌,收割生灵;二则是想利用魔物破封和肆虐时产生的巨大能量波动,以及大量死亡带来的怨气血气,进一步冲击、撕裂那处薄弱点,甚至……试图与‘寂灭裂隙’深处的某个更恐怖存在建立联系,或者为‘寂灭潮汐’的再次冲击打开一个‘锚点’!”
“锚点?”林玄心中一惊。
“不错。”楚云霄接口,语气冰冷,“‘寂灭潮汐’并非持续不断,而是有周期性的。上古大战后,主裂隙被封印,但各地仍有许多次级裂隙或薄弱点残留。‘寂灭教’的终极目标,就是破坏这些封印,在潮汐来临前建立足够的‘锚点’,引导潮汐力量集中爆发,从而撕开更大的缺口,让‘寂灭’力量大规模侵入此界!若让他们成功,青阳城乃至整个天风国南部,都将生灵涂炭,化为死域!”
林玄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青阳城面临的,不仅仅是一头魔物,更可能是一场波及甚广的灭世之灾的前奏!
“所以,必须尽快、彻底地解决掉那‘三首魔煞’,并设法修复或至少暂时稳固野狼谷的封印裂隙!”莫问天斩钉截铁道,“郡城援兵五日后抵达,届时,我们将集结所有力量,主动出击,围剿魔物!”
“在此之前,必须防止‘寂灭教’再搞其他破坏。”楚云霄道,“我会联络附近其他‘守护者’据点,请求协助监控和排查。林道友,你且安心养伤,待伤势恢复,或可一同参与剿魔。”
林玄点头:“晚辈定当尽力。”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莫问天和楚云霄告辞离开。
林玄躺在床上,心潮起伏。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父母守护的秘密,自己肩负的责任,还有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
“必须尽快恢复,并且……要变得更强!”林玄握紧了拳头。那缕因燃烧己身而催生出的“伪·道火”之种,虽然微弱,却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强对抗“寂灭”的力量。必须尽快参悟、壮大它!
接下来的几日,林玄一边服用丹药调养身体,一边将大部分心神沉入识海,沟通道墟火星,体悟那缕“伪·道火”的奥秘。
他发现,这缕“道火”之种,并非单纯的能量,更像是一种法则碎片的具现,蕴含着“净化”、“燃烧”、“秩序”、“初阳”等多重意境,与“寂灭”所代表的“侵蚀”、“吞噬”、“混乱”、“终末”恰好对立。它似乎能与“星墟佩”产生某种共鸣,吸收玉佩散发出的温润气息缓缓成长,同时也能反哺玉佩,使其光芒更加灵动。
随着对“道火”之种的体悟加深,林玄受损的神魂恢复速度竟然快了不少,甚至变得更加凝练。身体的伤势在丹药和太初玄气的双重作用下,也在稳步好转。
第四日傍晚,林玄已经能够下床缓慢行走,玄气恢复了三成左右。正当他在院中活动筋骨时,李三爷(老陈头)通过“醉仙楼”的渠道,传来了一个紧急且惊人的消息!
消息是用密语写在一条不起眼的布条上,由一只经过训练的灰雀送入林玄院中。
“查:王烈、赵擎天三日前密会于城外‘望乡亭’,有一黑袍人暗中参与。黑袍人气息阴冷,疑似‘寂灭教’使者。会后,王、赵两家秘密调动部分精锐,去向不明,疑与城西五十里‘废弃矿坑’有关。另,黑市近期有大量‘引魂香’、‘阴煞石’等邪道物资交易,买家身份神秘。”
林玄看完,心中警铃大作!
王、赵两家果然与“寂灭教”有勾结!在这个节骨眼上秘密调动精锐,还去了废弃矿坑?那里又有什么名堂?“引魂香”、“阴煞石”都是布置邪恶阵法、进行阴祟仪式的常用材料!
“废弃矿坑……引魂香……阴煞石……”林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地图上,在青阳城西侧偏南方向,确实标记了一个废弃的矿坑,旁边标注是:“早年开采赤铜矿,后因矿难废弃,深处疑有地煞汇聚,阴气浓重。”
地煞汇聚,阴气浓重……不正是布置某些邪恶阵法或进行召唤仪式的理想场所吗?
难道,“寂灭教”和王、赵两家,除了在野狼谷搞事情,还在废弃矿坑布置了另一个后手?或者,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野狼谷的魔物和泄露点,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这个念头让林玄不寒而栗!
他立刻意识到,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城主府和楚云霄!时间紧迫,郡城援兵还有一天才到,万一对方在今晚或明晚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撑身体,正准备出门,胸口“星墟佩”却骤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震动和警示!这一次的警示感,并非指向野狼谷,而是……直指青阳城的地下深处!
与此同时,整个青阳城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魔物破封时更加猛烈,更加持久!
房屋摇晃,瓦片簌簌落下,街道开裂!百姓惊慌哭喊,四处奔逃。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不对!快看地面!”
有人惊恐地指向城中央广场的方向。只见那里坚硬的青石板地面,竟然如同水面般剧烈波动、拱起!一道道粗大狰狞的、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黑色裂痕,如同蜘蛛网般以广场为中心,向着四周城区飞速蔓延!
裂痕所过之处,地面塌陷,房屋倒塌,更有一股股浓郁的、带着硫磺味和刺骨阴寒的黑气,从地底喷涌而出!这黑气与野狼谷的魔气类似,但似乎更加驳杂、阴秽,充满了死亡与诅咒的气息!
“封印裂痕……是城下的封印出问题了!”城楼方向,传来莫问天惊怒交加的吼声,“快!启动所有备用阵法!稳住地脉!所有修士,立刻前往广场,镇压地气,修补裂痕!”
然而,已经晚了。
随着地裂加剧,黑气喷涌,那一道道裂痕之中,开始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和抓挠声!紧接着,无数双惨白、枯瘦、沾染着泥土和血污的手臂,从裂痕中伸了出来!然后是脑袋、身体……
一具具早已死去多时、却浑身缠绕黑气、眼中冒着绿油油鬼火的尸体,如同潮水般从地底裂痕中爬了出来!有平民百姓,有武者,甚至还有穿着城卫军服饰的士兵!它们动作僵硬却迅捷,发出无声的嘶吼,扑向周围一切活物!
尸变!大规模尸变!而且是被特殊阴秽地气和邪法催动的、比寻常僵尸更加凶悍的邪尸!
更可怕的是,在广场中央最大的那道裂痕处,黑气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黑色漩涡。漩涡中,隐隐有更加庞大、更加邪恶的气息在酝酿、苏醒……
全城大乱!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城外荒野的魔物,而是来自脚下这片看似安全的土地!
封印裂痕,危机降临!
地底邪祟,破土而出!
青阳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外夹击、腹背受敌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