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矿坑区域。
这里已然化为一片火海与混乱的战场。原本就荒凉破败的矿坑入口附近,如今搭建起了数座临时的高台和祭坛,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散发着不祥黑光的诡异符文。高台周围,大批黑袍人如同幽灵般游走,他们手持黑色令旗,口中念念有词,引导着从矿坑深处涌出的、更加精纯浓郁的阴煞死气,注入祭坛之中。
矿坑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嘶吼,以及锁链拖拽的哗啦声响。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正从地底深处缓缓复苏。
王家和赵家的叛军,则在黑袍人的指挥下,依托矿坑周围残存的建筑和地形,构筑了坚固的防线,与赶来增援的城主府西城守军、以及自发抵抗的零散武者激烈交战。箭矢如雨,刀光剑影,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楚云霄和林玄带领的百人精锐小队,如同锋利的匕首,从侧翼狠狠插入这片混乱的战场。
“剑阵,起!”楚云霄低喝一声,身后十名紫霄剑宗的外门弟子(他此行并非孤身,还带了少量同门协助)立刻结成简单的剑阵,清一色的青色剑光化作一片剑气狂潮,瞬间将前方阻拦的数十名叛军和黑袍人淹没!剑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黑袍人身上的护体黑气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林玄则带着林家护卫和黑甲卫,如同楔子般紧随其后,扩大战果。他虽然伤势未愈,玄气只恢复了四五成,但“秋水剑”在手,配合“幻烟步”和“惊雷剑诀”,剑光快如闪电,依旧犀利无比。蕴含“太初阳炎”的剑气对黑袍人的邪术和叛军的护体真气都有显着的克制效果。
百人精锐,皆是淬体境中后期的好手,又由楚云霄和林玄这等强者带领,猝然杀入,顿时在叛军防线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迅速朝着矿坑入口处那座最高、符文最密集的黑色祭坛突进。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主祭坛!”一名气息达到筑基初期的黑袍祭司发出尖锐的嘶叫,挥舞着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骨杖,召唤出数头由黑气凝聚的狰狞恶鬼,扑向楚云霄。
“邪魔歪道,也敢放肆!”楚云霄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罡离剑飞出,如同青龙出海,瞬间将几头恶鬼绞杀,余势不衰,直斩黑袍祭司!
黑袍祭司大惊,连忙举起骨杖格挡。
铛!咔嚓!
骨杖应声而断!青色剑罡虽被削弱,依旧斩在了黑袍祭司肩头,鲜血迸溅,黑气四溢!黑袍祭司惨叫着倒飞出去,气息萎靡。
楚云霄正要追击,彻底了结此獠,矿坑深处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隆!
矿坑入口处的碎石泥土猛然炸开!一条粗大无比、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缠绕着锈蚀锁链的巨臂,猛地从地底探出,狠狠拍向楚云霄!
巨臂带着腥风和恐怖的巨力,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爆鸣!
楚云霄脸色微变,身形急退,同时一剑斩在巨臂之上!
锵——!!!
火星四溅!楚云霄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虎口发麻,长剑差点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十余丈,落地后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脸色凝重。
那巨臂也被剑气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暗绿色、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但它似乎毫不在意,猛地缩回矿坑深处。
紧接着,矿坑中传来更加密集的锁链拖拽声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挣脱束缚,想要爬出来!
“是‘地煞尸魔’!他们竟然真的唤醒了一头快要进化到四阶的‘地煞尸魔’!”楚云霄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必须阻止它完全爬出来!否则堪比金丹初期的魔物,我们无人能挡!”
“楚道友,你牵制那尸魔和黑袍高手!我去破坏祭坛!”林玄当机立断。他看出那黑色祭坛是汇聚阴煞、控制阵眼、乃至可能打开“小型寂灭之门”的关键。只要毁掉祭坛,就能打乱对方节奏,削弱地底尸魔的力量。
“小心!祭坛必有重兵把守,而且可能有阵法保护!”楚云霄提醒道,同时再次挥剑,迎向从矿坑中涌出的、更多的黑气触手和几头气息更强的黑袍人。
林玄点头,对身后队伍喝道:“林家护卫、黑甲卫,随我冲锋!目标,黑色祭坛!”
“杀!”众人齐声怒吼,跟在林玄身后,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朝着黑色祭坛猛冲而去。
果然,祭坛周围聚集了数量最多的黑袍人和王赵两家的死士,其中不乏淬体七八重的好手,甚至还有两名气息在筑基初期的黑袍祭司坐镇。祭坛本身也笼罩在一层浓郁的黑气护罩之中,护罩上符文流转,显然有阵法加持。
“结阵!拦住他们!”一名黑袍祭司厉声喝道。
黑袍人和叛军立刻结成一个古怪的阵型,黑气连成一片,如同沼泽般拦在前方,散发出粘稠、侵蚀的气息。冲在前面的几名黑甲卫一触碰到黑气,立刻感到动作迟缓,护体真气被快速腐蚀,脸色发青。
“太初阳炎!”林玄低喝一声,体内所剩不多的太初玄气全力催动,剑尖上腾起尺许长的赤金色火焰,他一剑斩向那黑气屏障!
嗤啦——!
如同热刀切油,赤金色火焰所过之处,黑气屏障被灼烧出一个大洞,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露出后面的敌人。
“冲进去!”林玄率先从破口杀入,剑光过处,两名黑袍人拦腰而断。林家护卫和黑甲卫紧随其后,与敌人展开惨烈的近身搏杀。
战斗瞬间白热化。林玄凭借“幻烟步”在敌阵中穿梭,专挑黑袍祭司和敌方高手下手,“惊雷剑诀”配合“太初阳炎”,威力惊人,寻常淬体七八重的敌手很难挡住他三招两式。但他毕竟伤势在身,玄气消耗极快,很快便感到力不从心,不得不服下一颗楚云霄给的“剑元丹”。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锋锐精纯的药力,迅速补充着消耗的玄气,甚至让他萎靡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剑气更加凌厉了几分。
趁着药力,林玄一鼓作气,连续斩杀数名强敌,终于冲到了祭坛护罩之前。
“小辈,找死!”坐镇祭坛的两名筑基初期黑袍祭司同时出手,一人挥动骨杖,射出三道漆黑如墨、带着凄厉鬼哭的骨矛;另一人双手结印,祭坛护罩上的黑气翻涌,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朝着林玄抓来!
面对两名筑基初期的夹击,林玄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不敢硬接,脚下“幻烟步”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数道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骨矛和鬼爪的锁定。
但这样一来,他也被暂时逼退,无法靠近祭坛。
“必须打破护罩!”林玄心念急转。靠蛮力硬破,以他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需要找到护罩的弱点,或者……以巧破之。
他一边与两名黑袍祭司周旋,一边观察祭坛护罩的符文流转。这些符文诡异阴森,与他在野狼谷山洞和黑袍人册子上看到的同出一源,都是以“寂灭”之力为核心,引动阴煞死气。
“或许……可以用‘道火’试试?”林玄想起了那缕微弱却本质极高的“伪·道火”之种。此火对“寂灭”相关力量有极强克制,或许能烧穿这护罩。
但动用“道火”之种消耗巨大,且他现在状态不佳,一旦使用,很可能立刻陷入虚弱,再无再战之力。必须一击奏效!
就在林玄权衡利弊之时,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矿坑深处传来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锁链崩断的声音接连响起!紧接着,大地剧烈震动,一个身高超过三丈、浑身覆盖着厚重青黑色石甲、缠绕着断裂锁链、眼中燃烧着深绿色鬼火的巨人(或者说巨尸),猛地从矿坑中爬出了一半身躯!恐怖的四阶(堪比金丹初期)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让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正是那头“地煞尸魔”!它即将完全挣脱束缚!
楚云霄正被三名筑基期的黑袍祭司和无数黑气触手缠住,见状脸色大变,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长剑上,剑身青光大盛,隐约有龙形虚影浮现!
“青龙破邪!”
一道比之前强横数倍的青色龙形剑罡咆哮而出,瞬间绞碎大片黑气触手,将三名黑袍祭司逼退,然后狠狠斩在“地煞尸魔”探出的上半身上!
轰!!!
碎石飞溅,尸魔身上厚重石甲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暗绿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尸魔发出痛苦愤怒的咆哮,动作却只是稍微一滞,依旧在奋力向外爬出!楚云霄这一剑虽然重创了它,却未能阻止它!
“祭坛!快毁掉祭坛!祭坛在给它提供力量!”楚云霄嘶声吼道。
林玄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体内经脉传来的刺痛,强行将剩余的所有玄气,以及刚刚恢复的一丝精神力,尽数灌入识海那缕“道火”之种中!
“燃!”
微弱的赤金色火星再次于他指尖浮现,虽然比上次对战三首魔煞时更加黯淡,但其核心那点“净化”、“秩序”的道韵却更加清晰。
他将这点火星,轻轻按向了黑色祭坛的护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赤金色火星接触到黑气护罩的瞬间,仿佛火星落入了滚油之中——不,更像是净化之光照射在了最深的黑暗之上!
嗤——!!!
以接触点为中心,浓郁的黑气护罩如同冰雪遇到骄阳,发出令人牙酸的消融声,迅速向四周融化、溃散!护罩上流转的诡异符文接连黯淡、崩碎!
短短两息时间,笼罩祭坛的厚重黑气护罩,竟然被烧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不!!!”两名黑袍祭司发出绝望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林玄,想要阻止他。
但林玄在点出那一指后,已然力竭,身体摇晃,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幸好旁边的林家护卫拼死上前,将他护在中间,挡住了黑袍祭司的疯狂反扑。
护罩被破,祭坛暴露出来。林玄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对身旁一名黑甲卫小队长吼道:“用火油!炸了它!”
那小队长也是悍勇之辈,立刻解下身上携带的、用于应急的火油罐,点燃引信,用尽全力朝着祭坛中央那刻画着最复杂符文的区域掷去!
轰隆——!!!
火油罐在祭坛上炸开,炽热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大半个祭坛!刻画其上的符文在火焰中扭曲、崩坏,汇聚而来的阴煞死气失去了引导,开始暴走、反冲!
“啊——!!!”主持祭坛的黑袍祭司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受到阵法反噬,浑身冒起黑烟,气息急速衰弱。
矿坑中,那即将完全爬出的“地煞尸魔”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它身上涌动的力量骤然减弱了一大截,爬出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甚至被地底残留的锁链和暴走的地煞之气拖拽回去了一部分!
祭坛被毁,阵法反噬,不仅切断了尸魔的部分力量来源,更干扰了此地整体的阴煞汇聚!
“好机会!”楚云霄见状,精神大振,不顾自身消耗,再次挥出一道凌厉剑罡,斩向尸魔头颅!
尸魔因力量衰减和反噬,反应慢了一拍,被剑罡结结实实斩在脖颈连接处,石甲破碎,污血狂喷,巨大的头颅都歪斜了几分,发出震天的痛吼。
战局,因林玄拼死破开祭坛护罩、毁掉阵眼核心,而出现了转机!
然而,林玄在勉强看到祭坛炸毁、尸魔受创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被身旁护卫死死扶住。
他体内玄气涓滴不剩,神魂因强行催动“道火”而再次受创,身体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最后一点意识里,他隐约看到楚云霄逼退了敌人,冲到自己身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但在昏迷前,他脑海中却莫名地闪过一些残缺的、陌生的画面——那是无数玄奥复杂的、以星辰和火焰为主体、仿佛蕴含宇宙生灭至理的巨大阵图虚影,在他识海深处,随着道墟火星的摇曳而一闪即逝。
道墟阵图……加固方案……
一些零碎的信息,如同烙印般留在了他几乎涣散的神魂深处。
昏迷中的林玄不知道,他这拼死一击,不仅破坏了“寂灭教”在此处打开“小型寂灭之门”的关键阵眼,重创了即将脱困的“地煞尸魔”,更在机缘巧合下,因过度透支和“道火”之种的引动,触及到了深藏于道墟烙印之中、属于他前世巅峰时期对阵法与封印之道的部分记忆碎片!
这些碎片,或许将为他未来应对更大的危机,提供至关重要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