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忘川事务所,那枚染血的翡翠耳坠被置于桌面,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凝结了百年的冤屈。
陆星辰坐在电脑前,感觉指尖敲击的不再是键盘,而是时光的壁垒。
他首先通过沈老太太,获取了更详细的家族信息:沈知秋的父母姓名、兄长名讳,以及她丈夫赵承泽的家族背景。这些名字,如同钥匙,即将开启尘封的历史门扉。
同时,他再次联系了夏晚晴。
「晚晴,需要你深度挖掘民国二十年(1931年)前后,本市所有与沈家(沈知秋父兄)、赵家(赵承泽)相关的报刊杂志、社会新闻,特别是那些八卦小报和海外侨报。注意任何关于家庭纠纷、女子自杀、名誉诉讼的蛛丝马迹。另外,尝试接入本地档案馆的开放数据库,查找当年的户籍、地契变更记录,看看沈知秋死后,赵家的财产变动情况。」
「民国旧案?有意思。」
夏晚晴的回复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包在我身上,挖地三尺也给你找出点料来。不过这种故纸堆里的活儿,得加钱。」
「可以。」陆星辰干脆地答应。
接下来的两天,陆星辰奔波于图书馆、档案馆和几位年过九旬的沈家远亲之间。
过程缓慢而琐碎,如同在迷雾中拼凑碎片。官方档案果然如预料般简洁,只记载了沈知秋“病故”。
但在一些早已停刊的小报和社会新闻版块的角落里,夏晚晴挖掘出了几则语焉不详却耐人寻味的消息。
“赵府少奶奶深居简出,疑因郁结致病……”
“名门沈赵联姻背后,暗流涌动,疑涉巨额财产……”
“本埠闻人赵承泽近日频繁出入律师楼,似有家事纠纷……”
同时,一位年迈的沈家旁支老人,在陆星辰谨慎的询问下,回忆起幼时听家中仆役偷偷议论的片段:“……都说那位姑奶奶死得冤啊……赵家少爷在外面有了人,想逼她下堂,她不肯,就被关了起来……后来……唉,说是自己想不开,吊死了……但有人偷偷说,看见她耳朵上少了一只耳坠,脖子上……不止一道勒痕……”
线索逐渐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沈知秋并非单纯的自尽,很可能是被丈夫赵承泽为迎娶新欢、侵占嫁妆而谋害,并伪造了自尽的现场!
当陆星辰将这些拼凑起来的“现实”证据带回事务所时,墨幽并未感到意外。
“证据链依旧不完整,缺乏决定性的物证或直接证言,无法在法律上定论。”
陆星辰揉了揉眉心,感到一种无力。即使推断出真相,也无法为百年前的亡魂伸张正义。
“法律的正义,有时限。但‘意难平’没有。”
墨幽拿起那枚耳坠,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是时候,让她亲自‘诉说’了。”
陆星辰心中一紧:“你要做什么?”
“引动‘回响’,带你我,亲身‘经历’那个夜晚。”
墨幽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行!”陆星辰猛地站起身,“这太危险了!我们看到的只是影像,如果‘亲身经历’,谁能保证不会受到伤害?而且,干预过去……这违背了……”他一时语塞,不知该用物理法则还是伦理道德来反驳。
“并非干预过去,历史早已铸就。”
墨幽看着他,眼神深邃,“我们只是去见证,去聆听被掩盖的真相。这是唯一能让她安息的方式。你的法律无法给予的公正,或许,‘见证’本身可以。”
“但这超出了必要的范畴!我们已经推断出真相,可以告知沈老太太,举行仪式安抚……”
“推断不等于确证,安抚不等于解脱。”
墨幽打断他,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清冷与执拗,“陆星辰,你选择留下,不就是为了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吗?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你却要因为恐惧和那套僵硬的‘规则’而背过身去?”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理念的激烈碰撞。
陆星辰信奉的是步骤、证据、可控的风险和现实的边界;而墨幽,源于其千年的阅历与力量,更倾向于直指核心,哪怕方式超越常理。
“我并非背对真相!”
陆星辰据理力争,“我只是认为应该用更稳妥的方式!贸然深入未知,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等待和迂回,有时会让悲伤沉淀得更深,让执念缠绕得更紧。”
墨幽不再多言,她将耳坠握于掌心,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朦胧的、与老宅中相似的昏黄光晕,整个事务所的空气开始波动,景象微微扭曲起来。
“你若惧怕,可以留在外面。”
陆星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看着墨幽那决绝而孤寂的背影,内心剧烈挣扎。
理性在疯狂报警,但内心深处,那股对真相的渴望,以及不愿让墨幽独自面对危险的莫名情绪,最终占据了上风。
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站到墨幽身边:“我一起去。至少……我能记录下发生了什么。”
墨幽侧目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
她指尖幽光大盛,那枚染血耳坠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轰!
陆星辰只觉眼前一黑,周遭景物如同被投入漩涡般疯狂旋转、重组!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等他再次能视物时,骇然发现,他已不在忘川事务所!
他正站在沈家老宅二楼,那间主卧室的门外。
但这里不再是破败的模样,而是灯火通明,木质地板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栀子花香和……一丝紧张的气氛。
时间是夜晚。
而他身边,站着同样凝神戒备的墨幽。
他们,真的回到了民国二十年的那个夜晚!
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成为了这历史片段中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