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承载着警告与挑衅的焦黑金属碎片,被墨幽以自身力量彻底净化了其上所有能量残留后,如同普通的废铁般被放置在桌面一角。
但它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如同冰冷的雾气,弥漫在事务所的空气中,促使着某些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抉择。
夜深人静,窗外城市的霓虹勾勒出陆星辰略显疲惫的侧脸。
他坐在墨幽对面,夏晚晴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屏幕上流动的数据暂时停滞,显然也在关注着这场至关重要的谈话。
“被动应对,终究落于下乘。”
墨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冷如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锋利的决意。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陆星辰身上,那双沉淀了千年风霜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的想法。“‘业火’如同附骨之疽,藏于九地之下。我们拔除一个叶建明,他们便生出更多隐匿的触须;我们封闭一处节点,他们便改变策略,渗透得更深、更广。等待他们出招,我们再去拆解,永远慢人一步,疲于奔命。”
她微微前倾,身体并未散发威压,但话语间的力量感却让陆星辰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牧者未死,这便是明证。他们拥有我们未知的保命与转移手段,其根基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必须主动出击,探寻其根源,斩断其根本。
而这一切的核心,在于弄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以及……”她顿了顿,眼底那冰蓝色的焰光似乎跳跃了一下,“与我自身被封印的真相,与那‘玄玑’之间的关联。
这两者,很可能本就是一体两面。”
她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再满足于解决“业火”制造的表层案件,必须直指核心,去挖掘千年前的恩怨与当下阴谋的交汇点,哪怕这意味着要主动踏入更危险的未知领域。
陆星辰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理解墨幽的急切与决绝,亲身经历了工业区的险死还生,目睹了她付出的代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业火”的危险性。
然而,他的思维方式,根植于他所熟悉和试图维护的现代秩序。
“我明白你的意思,墨幽。”他抬起头,眼神坦诚而坚定,带着属于他的那份执着,“‘业火’必须被阻止,真相也需要查明。
但我们不能只考虑结果,忽略过程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指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我们生活在一个由法律、规则和无数普通人构成的现代社会。”
“‘业火’的行事手段已经证明他们毫无底线。”
“如果我们为了追寻真相和根源,也采取同样不受约束的、激烈的手段,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会波及无数无辜的人,造成更大的混乱,甚至可能动摇现有的社会秩序。”
“这难道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
他看向墨幽,语气诚恳:“我们需要力量,也需要规则。我认为,应该在现有的社会框架内,寻找解决之道。”
“利用法律允许的方式调查,借助官方的力量(比如与林队更深入的合作),在规则的边界内最大化我们的行动能力。”
“这或许会慢一些,会遇到更多障碍,但至少能确保我们在斩除毒瘤的同时,不会毁掉整片森林。”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碰撞。
一方是源于千年宿命与绝对力量持有者的直接与果决,追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哪怕代价高昂;另一方是根植于现代文明与秩序维护者的谨慎与规则感,强调在框架内行动,避免不可控的副作用。
空气仿佛凝滞,理念的分歧如同无形的墙壁,在两人之间悄然立起。
没有争吵,但那种源于根本认知不同的疏离感,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加清晰。
夏晚晴看着沉默对视的两人,轻轻推了推眼镜,适时开口,声音冷静而客观,试图充当缓冲与桥梁:
“墨幽小姐追求根源效率和星辰顾虑社会秩序,两者并非完全不可调和。归根结底,我们都缺乏足够的信息。”
她转向自己的屏幕,调出了近期所有关于“业火”活动的数据分析图。
“无论是主动探寻根源,还是在规则内行动,都需要更精准的目标和更有效的手段。我们现在对‘业火’的整体结构、核心成员、资源分布、最终目的知之甚少。盲目出击,无论是哪种方式,都可能陷入被动甚至陷阱。”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我认为,当前最关键的任务,是最大化地获取信息,并提升我们的技术应对能力。”
“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老巢可能在哪里,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们收集那些情感和记忆究竟作何用途。”
“同时,我们也需要更先进的技术来追踪他们、防御他们的精神攻击和网络渗透。”
“当信息足够充分,技术足够支撑时,无论是选择直捣黄龙,还是步步为营,我们才能做出最有效、代价最小的决策。”
夏晚晴的话,如同在理念的鸿沟上架起了一座理性的桥梁。她指出了当前困境的核心——情报与技术的不足。
墨幽深邃的目光从陆星辰身上移开,落在了夏晚晴展示的数据图上,未置可否,但周身那略显锋锐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一丝。
陆星辰也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晚晴说得对。信息是关键。”
他看向墨幽,语气缓和了些,“并非退缩,而是为了更有效的进攻。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既能深入探查,又能尽可能控制风险的计划。”
第一次理念的碰撞暂告一段落,分歧已然显现,但合作的基础尚未动摇。
寻找一个平衡点,或者说,找到一条既能触及核心又能守护秩序的道路,成为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新课题。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如同夏晚晴所言,获取那把能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