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五十分，蓝海数据大厦笼罩在周末的寂静中。
大厦正面只有入口处亮着灯，两名保安坐在岗亭里玩手机。
停车场空了大半，只有几辆车零散停着。
远处的街道上偶尔有车灯划过，但很快又重归黑暗。
陆星辰把车停在大厦斜对面的一条小巷里，熄火关灯。
车内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照亮他和夏晚晴专注的脸。
“我已经接管了大厦外围的三个公共摄像头，用昨天的循环画面覆盖了实时信号。”
夏晚晴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但内部监控系统是独立网络，我进不去。只能靠墨幽了。”
陆星辰看向车窗外。墨幽站在巷口阴影里，一身深色便装，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她正闭着眼睛，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延伸向百米外的那栋建筑。
“安保系统比预想的复杂。”墨幽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清晰平稳，“地下一层和二层之间还有一道独立的气密门，需要双重生物识别。不过……三层以上的办公区，安全等级低得多。”
“计划变更？”陆星辰问。
“不，还是从地下进。”
墨幽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冰蓝，
“走备用通风管道。大厦西侧外墙的第三根通风管，直通地下二层设备间。管道直径六十公分，足够通过。设备间通常没有监控，只有温湿度传感器。”
夏晚晴迅速调出建筑图纸：“找到了。西侧通风管，标注为‘b2设备间新风备用通道’。但入口离地面八米，而且有防护网。”
“防护网不是问题。”墨幽说，“给我两分钟。”
她消失在阴影中。
陆星辰盯着手表。秒针一格一格跳动，在寂静的夜里，心跳声仿佛被放大。
耳机里传来极轻微的气流声，像是某种物体高速掠过空气。
然后是金属扭曲的细微声响——防护网被强行打开了。
“入口已清除。”墨幽的声音再次响起，“管道内部有灰尘，但无障碍。我现在进去，预计三分钟后抵达设备间。”
“小心。”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夏晚晴继续监控着外围情况，陆星辰则通过墨幽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像头，看着管道内部的画面——黑暗，狭窄，只有偶尔从缝隙透进的微光。墨幽移动的速度很快，但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两分四十七秒后，画面一亮。
墨幽从通风口轻盈落地，身处一个约二十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里堆放着备用服务器零件、工具箱和一些清洁用品。墙角有台饮水机，指示灯亮着。
“我到了。”她说，“设备间门是普通机械锁，三十秒。”
开锁的声音轻微但清晰。
门开了，外面是熟悉的走廊——昨天陆星辰和夏晚晴来过的地方。此刻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指示灯泛着绿光。
“现在去哪个房间？”墨幽问。
夏晚晴快速核对图纸：“右手边第七个门，b2-04，是二级运维值班室。周末晚上应该没人，但电脑有内网权限。密码王瀚给过——他女儿的生日倒序加圆周率前六位。”
墨幽沿着走廊移动，脚步轻得像猫。
经过b2-07门口时，她停了一下。
“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在动。”她压低声音，“很缓慢，但确实在动。像在睡梦中翻身。”
“别靠近。”陆星辰提醒，“先拿到数据。”
b2-04的门锁同样是机械结构，墨幽用了十五秒打开。
房间里果然没人，两张办公桌，三台电脑，墙上有排班表。
中间那台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监控界面。
墨幽坐到电脑前，插入夏晚晴准备好的特殊U盘。
U盘里有伪装成系统补丁的自运行程序，会自动清除使用记录。
“登录系统了。”她输入王瀚提供的密码，桌面解锁，“现在怎么做？”
“打开开始菜单，找到‘内部资源管理器’，图标是个蓝色的立方体。”
夏晚晴远程指导，“点进去，输入访问代码：b2-ALphA-FoStER。这是王瀚说的加密分区代号。”
墨幽照做。屏幕上弹出一个黑色界面，需要再次输入密码。她输入同样的密码组合。
进度条出现，开始读取。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进去了。”夏晚晴的声音带着兴奋，“我看到目录结构了。有三个文件夹：‘原始数据日志’、‘实验记录’、‘项目文件’。现在开始下载。预计时间……八分钟。”
“太长了。”陆星辰皱眉，“能压缩或筛选吗？”
“我正在做。先下载最近三个月的高危操作日志和‘孵化场’能量输入记录，这些最关键。其他的慢慢拖。”
夏晚晴快速操作，“墨幽，同时打开第二个窗口，我教你修改系统参数。”
第二个黑色界面弹出，显示出复杂的控制系统。
中央是一个三维模型，正是他们在事务所看到的那个培养舱。
模型旁边有几十个可调参数：能量输入频率、谐振腔压力、温度梯度、营养液浓度……
“找到‘自动调节’模块，关闭它。”
夏晚晴说，“然后手动把所有参数降到维持状态的最低值——我发你一张参考表。”
墨幽对照着夏晚晴发来的数据，一项一项调整。
培养舱模型的颜色从暗红色逐渐变淡，脉动频率从23.7秒一次，慢慢延长到120秒一次。
“能量输入降到百分之五，谐振腔压力降到百分之十，温度……”她忽然停住，“温度调节被锁定了。需要管理员二次授权才能更改。”
“那就维持现状，只降能量输入。”
夏晚晴说，“等等，我看看日志……系统每隔六小时会自动校准一次参数，下一次校准是在凌晨三点。如果我们现在改低了，三点时系统会发现异常。”
“有什么办法绕过？”
“有。”夏晚晴敲击键盘，“我在下载的数据里找到了一段校准程序的源代码。我可以写一个补丁，让程序在下次校准时‘误判’当前参数为正常范围，然后维持现状。但需要上传到系统里。”
“时间？”
“写补丁要五分钟，上传和执行要两分钟。加上下载数据的剩余时间……总共需要十五分钟。”
夏晚晴计算着，“墨幽，你能撑那么久吗？”
墨幽看向门口。灵觉中，走廊尽头有微弱的动静——可能是巡逻的保安，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尽量。”她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下载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六十五。
墨幽保持静止，连呼吸都放缓到极限。她能感觉到，走廊尽头的动静在靠近，然后又远去。保安的脚步声，每隔十分钟经过一次。
耳机里传来夏晚晴的声音：“补丁写好了。现在上传，你点确认。”
屏幕上弹出传输请求。墨幽点击确认。
进度条再次出现：上传中，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在b2-04门外停下了。
墨幽瞬间屏住呼吸，指尖月华凝聚，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门外传来对话声：
“这屋灯怎么亮着？”
“可能是昨天运维的人忘了关。要进去看看吗？”
“算了，反正没丢东西就行。继续巡下一层。”
脚步声再次远去。
墨幽缓缓呼出一口气。上传进度走到百分之八十。
“数据下载到百分之八十九了。”
夏晚晴报告，“再坚持两分钟。”
墨幽盯着屏幕，同时用灵觉监控着整个地下二层。
她能“听”到b2-07房间里，那个东西的脉动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像要陷入沉睡。
但就在这看似顺利的时刻，异变突生。
b2-07的门，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
不是警报，更像是什么设备被触动的反馈音。
紧接着，墨幽面前的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系统界面自动切换——弹出了一个实时监控窗口。
窗口里正是b2-07内部的画面：暗红色灯光下，圆柱形培养舱内，那个暗红色的胶状物质表面，正泛起不规律的涟漪。
而在培养舱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周启明。
他穿着白大褂，站在控制台前，正盯着某个数据面板，眉头紧皱。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监控摄像头——仿佛隔着屏幕，与墨幽对视。
“他发现参数被改了。”夏晚晴的声音带着紧张，“系统日志里有异常操作记录，他肯定能看到。”
“能切断连接吗？”陆星辰急问。
“不行，这是单向监控，只能看，不能控制。”
夏晚晴说，“但我们的操作痕迹已经留下了。他只要查登录记录……”
屏幕上，周启明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说了什么听不见，但表情严肃。
几秒后，整个地下二层的灯光，忽然从常亮模式切换成了闪烁的红色应急灯。
警报没响，但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数据下载完成！”夏晚晴喊道，“补丁也上传成功了，正在自动执行。墨幽，立刻撤离！”
墨幽拔出U盘，关闭电脑，闪身出门。
走廊里，红色灯光一下一下闪烁，将一切都染上诡异的色彩。
她能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在往地下层赶来。
“原路返回来不及了。”陆星辰快速判断，“找别的出口。晚晴，建筑图纸上还有什么通路？”
“东侧……东侧有货运电梯，直通地下车库！但需要权限卡！”
“权限卡长什么样？”
“蓝色，带芯片，通常挂在值班人员脖子上……”
墨幽已经冲到了走廊东侧。货运电梯的门紧闭着，旁边的读卡器闪着红光。
而走廊另一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保安的喊声：“地下二层！有人闯入！”
她看向电梯旁的消防柜。玻璃柜门里，挂着一把红色的消防斧。
没有犹豫。墨幽一拳击碎玻璃，取出斧头，然后——将斧刃精准地卡进电梯门缝，双臂发力。
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电梯门被强行撬开了十公分的缝隙。墨幽丢开斧头，双手扣住门缝，月华之力在指尖流转。
门被硬生生掰开了。
电梯厢停在一楼，但没关系。她抓住缆绳，纵身跃下。
十米的高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
但墨幽在坠落中调整姿态，足尖在墙壁上轻点两次，卸去大部分冲击力，最后稳稳落在电梯厢顶部。
她找到顶部的紧急出口，掀开盖板，跳进电梯厢。然后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
耳机里传来陆星辰的声音：“车库出口有保安围过来了。不能走正门。地下车库b区有个旧通风井，图纸上标注着‘废弃’，应该能通到隔壁建筑的后巷。”
“位置？”
“从电梯出来左转，第三根柱子后面，有个不起眼的铁栅栏门。”
电梯抵达一楼。门开的瞬间，墨幽如箭般冲出，左转，找到那根柱子。
铁栅栏门锁着，但锁已经锈蚀。
她一脚踹开。
门后是黑暗的通道，积着厚厚的灰尘。
墨幽没有犹豫，冲了进去。
通道很长，弯弯曲曲，中途还有塌陷的障碍。
但她速度不减，在黑暗中精准地避开所有障碍物，如同拥有夜视能力。
两分钟后，前方出现光亮——另一扇铁栅栏，外面是后巷。
墨幽再次破门而出。
巷子里，陆星辰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车子猛地启动，驶入夜色。
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东西拿到了吗？”陆星辰问。
墨幽将U盘递给他。小小的金属块，此刻重若千钧。
“补丁生效了。”
夏晚晴看着电脑上的反馈数据，“‘孵化场’的能量输入已经降到维持状态，那个东西进入了深度休眠。下次校准要等到凌晨三点，到时候系统会误判当前状态为正常，然后一直保持下去。”
“能保持多久？”
“如果不被人工干预，理论上可以一直维持。”
夏晚晴说，“但周启明肯定发现了异常，他可能会手动重置系统。”
陆星辰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蓝海大厦：“那就看警方什么时候能行动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林队的号码。
“林队，我们拿到了完整证据。包括‘心窗’App非法数据接入蓝海服务器的完整日志、‘孵化场’实验记录、以及周启明与境外资金往来的部分线索。”
他顿了顿，“另外，那个危险装置已经被我们暂时‘休眠’，但随时可能被重新激活。时间不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明白了。”林队的声音很稳，“你现在来市局，把证据交给我。我会连夜协调，争取明天一早……不，今天凌晨就申请紧急搜查令。”
挂断电话，车内安静下来。
墨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忽然说：“周启明看到我了。”
“什么？”
“在监控画面里，他抬头看摄像头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在观察。”墨幽轻声说，“不是看一个闯入者，而是在看一个……样本。”
陆星辰握紧了方向盘。
“业火”对墨幽的力量感兴趣——这条主线，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但此刻，他们要做的，是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车子驶向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