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望的循环中失去了意义。手表上的指针仿佛被胶水粘住,每一下跳动都显得异常艰难。林天明感觉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但实际上,根据他手机上偶尔能瞥见、却飞速流逝的电量显示,他们被困在这个苏醒的、充满恶意的楼梯间里,才将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如同在地狱边缘挣扎。苏醒的“墟纹”碎片如同一个不断散发污染的核心,使得整个楼梯间的空间扭曲变得异常稳固和复杂。陈定一最初那种发现研究对象的兴奋,早已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焦躁和凝重。
他尝试了多种方法。先是利用桃木剑和朱砂符咒,试图强行冲击或干扰符文周围的能量场。符纸燃烧的金光撞在墙壁上,只能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动,随即就被那暗红色的符文散发的冰冷力量吞噬、湮灭,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溅不起来。桃木剑劈砍在符文前方的空气上,竟发出了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声响,仿佛那里有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
他又尝试根据罗盘的指引,寻找空间结构的薄弱点或“生门”。然而,在这个被“墟纹”力量彻底主导的循环领域里,罗盘的指针虽然始终死死指向符文,但对于空间方位的指示却完全混乱,时而疯狂旋转,时而剧烈抖动,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路径信息。所谓的“薄弱点”似乎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完美闭环的陷阱。
他还让林天明全力运转灵觉,试图感知能量流动的规律。林天明竭尽全力,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衣背,也只能模糊地“看”到无数扭曲的能量丝线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一起,以符文为中心,构成了一张毫无破绽的死亡之网。每一次试图用意识去触碰或梳理这些能量丝线,都会引来符文一阵更强烈的搏动,散发出冰冷的精神冲击,让林天明头痛欲裂,几乎昏厥。
而那个被吸引而来的“饿死了”冤魂,则像是一个恶毒的旁观者(或者说参与者),在不远处的楼梯黑暗中徘徊。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但那“嗬……嗬……”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如同催命的鼓点,不断折磨着三人的神经。它似乎在等待,等待他们精力耗尽,或者出现破绽。有几次,它甚至试图靠近,都被陈定一用符咒勉强逼退,但符咒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弱,那冤魂的形体似乎在这浓郁的能量环境中变得更加凝实和凶戾。
苏小婉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长时间的恐惧、体力的消耗以及那种空间错乱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脸色惨白如纸,只能紧紧靠着墙壁才能站稳。她手中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早已派不上用场,此刻只是无意识地攥在手里,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绝望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林天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灵觉的过度消耗让他身心俱疲,再加上对苏小婉的担忧和对眼前绝境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蚕食。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仿佛看到周围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陈定一喘着粗气,额头上也满是汗珠,他看着手中光芒依旧稳定、却无法指引出路的罗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这个‘墟纹’节点的完整度和力量远超我的预估!它已经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内循环结界,外力极难打破!除非……除非能找到它的‘能量核心枢纽’,或者有远超它力量级别的干预……”
但“能量核心枢纽”在哪里?远超“墟纹”的力量又从哪里来?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就在三人陷入山穷水尽、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上方的符文或者下方的冤魂,而是来自……他们所处的这个循环楼梯间的“外部”?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震动感,突然从脚下的楼梯和周围的墙壁传来!这震动不同于冤魂走动引起的声响,更像是一种……结构性的、来自建筑本身的轻微震颤?
紧接着,一种与“墟纹”冰冷死寂能量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锐利秩序感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水中的一颗小石子,极其短暂地穿透了这层循环空间的壁垒,被林天明敏锐的灵觉和陈定一的罗盘同时捕捉到!
“嗯?!”陈定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有外来的能量干扰?!很强……但很短暂……像是……某种探测波?”
林天明也愣住了,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如同针尖般锐利的“异物”侵入感,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感觉真实不虚。“外面……外面有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猛地升起一丝荒诞的希望。
苏小婉也察觉到了那轻微的震动和异常的能量波动,虚弱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寒意瞬间攥紧了三人的心脏,几乎在喘息声还未消散的刹那,下方楼梯的黑暗里猛地炸开一声嘶嚎 ——“嗬啊啊啊 ——!” 那声音尖锐得像生锈的铁片划过水泥地,裹着蚀骨的怨毒,在楼梯间里撞出重重回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林天明脑中 “嗡” 的一声,上次被这冤魂追得狼狈逃窜的画面瞬间再次翻涌上来,手心瞬间沁满冷汗,连握着的手电都开始不受控地颤抖,心底只剩一个念头:它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狂躁?
苏小婉更是吓得浑身发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觉得那尖锐的嘶嚎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住,下意识就想往林天明身后躲。
陈定一强撑着镇定,可喉结却忍不住上下滚动,原本握紧的拳头此刻绷得指节发白,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气里的压迫感骤然翻涌,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怨愤,正顺着台阶往上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吞噬。
三人还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对冤魂狂躁的疑惑,后背的冷汗还没干透,前方楼梯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 “嗡鸣”。林天明刚要抬手电去照,瞳孔骤然收缩 —— 原本该无限向上延伸的拐角空间,竟像被扔进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灰扑扑的墙壁纹路、积灰的台阶边缘,全都在肉眼可见地褶皱、变形,连空气都仿佛被揉成了一团。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道刺眼的强光突然从扭曲的空间中心炸开,像两把锋利的刀瞬间撕裂黑暗。手电光柱笔直地射向他们,带着穿透性的亮度,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让三人下意识眯起眼睛。那光芒太过突兀,完全不像是从这栋老楼里该出现的东西,更像是从另一个未知空间硬生生闯进来的一样。
强光还在空气中晃荡,两道高大的身影已顺着扭曲的空间缝隙钻了出来。深色作战服紧贴着他们挺拔的身形,布料上绣着银灰色的复杂纹路,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挂满了各式装备 —— 泛着金属光泽的短刃、鼓囊囊的战术包,还有别在腿侧的黑色枪套,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专业与凌厉,仿佛不是从寻常空间而来,而是硬生生从另一个维度闯进来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