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明那番混杂着粗口、吐槽和顽强意志的咆哮，仿佛成了压垮某种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脑海中那布满了裂痕的恐怖幻象，并未立刻破碎，而是如同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般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小丑那冰冷刺骨的意念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某种……被冒犯后的狂躁？
‘噪音……意志……不可……原谅……下次……’
那意念尚未完全传递完毕，异变陡生！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电流爆音，毫无征兆地从笔记本电脑的扬声器里炸开！这声音是如此猛烈，甚至让物理空间都为之震颤，茶几上的水杯泛起剧烈的涟漪。
与此同时，屏幕上那双死死锁定林天明、旋转的“神蚀之眼”，如同被暴力掐断信号的非法电台，图像瞬间被疯狂跳跃、扭曲的彩色条纹和黑白噪点所覆盖！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眼眸在噪点中破碎、拉伸，变成一团毫无意义的、混乱的光影马赛克。
苏小婉面前所有的监测设备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最凄厉的警报，能量波动曲线的峰值猛然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高度，然后……如同断崖般直线暴跌！脑电波监测（林天明那边）那一片猩红的狂乱波形，也像是被一刀切断，骤然归于一条近乎平坦的直线，只剩下设备本身过载后的嗡嗡余音。
放置在阵法中央的定魂盘，那原本疯狂旋转、几乎要脱离轴心的指针，在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哀鸣般的“咔嚓”声后，猛地停滞下来，微微颤抖着，指向了一个完全随机、毫无意义的方向。
覆盖在客厅地上的“七星清心阵”，那七盏苦苦支撑的铜灯，火苗在同一瞬间，“噗”地一声，齐齐熄灭。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烧灼过度的焦糊气息。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寂静之中。
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依旧散发着惨白的光，上面是标准的“信号中断”或“流媒体错误”的提示图标，在无声地旋转着。
结束了？
那股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冰冷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种被无形视线窥视、被恶意包裹的感觉，也骤然消失。
“咳……咳咳……”林天明第一个有了反应。他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整个人从原本蜷缩抵抗的姿态，直接软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下窒息中被捞出来。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疲惫。刚才那场纯粹发生在意识层面的对决，消耗掉了他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量。
“天明！”苏小婉惊呼一声，想要起身去看他，但自己刚一站起，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双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上。她用力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粘稠的浆糊，思考变得极其艰难而缓慢。长时间保持高度理性的分析状态对抗精神污染，对她的心力消耗同样是巨大的。
王雷的情况稍好，但也是额头青筋暴跳，呼吸粗重。他一把扯下已经有些变形的滤波护目镜，露出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实体威胁出现后，才快步走到林天明身边，蹲下检查他的状况。
“还活着，意识清醒，就是脱力了。”王雷简短地汇报，声音沙哑干涩。他额角撞破的伤口已经凝结，但血迹混着汗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陈定一缓缓散去了手中的法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带着一股明显的疲惫。他脸色同样不好看，绘制符箓和维持阵法对抗如此强度的精神冲击，对他的道力消耗极为严重。他走到定魂盘前，小心地将其拿起，看着那微微颤抖、指向错乱的指针，眉头紧锁。
“直播……中断了？”林天明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信号源消失了。”苏小婉强忍着不适，看向电脑屏幕，数据流已经恢复正常，但之前记录下的那些恐怖峰值和乱码依然触目惊心。“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是源头……主动切断了，或者说，被强行干扰了。”
“是……是我把它骂跑了吗？”林天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用吐槽来缓解后怕，但声音虚弱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你的‘抵抗’，尤其是最后那股不肯屈服的意志，很可能超出了它的某种‘预设’。”陈定一走了过来，沉声道，“它擅长放大恐惧、扭曲悲伤，但对于这种……混乱而强大的‘生’之执念，尤其是以如此……特别的方式表达出来，可能一时超出了它的处理能力，导致了反噬或能量失控。”
王雷补充道，眼神锐利：“更像是一种战术撤退。它意识到同时对付我们四个，尤其是有林天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数’在，代价太大。所以它集中力量想要先解决掉天明，失败后，为了避免被我们抓住更多破绽或者找到反向追踪的机会，果断选择了中断连接。”
就在这时，加密频道里传来了周宇带着哭腔和极度后怕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没……没信号了！那个异常波段消失了！老天爷……你们刚才的数据……简直不是人类能产生的！你们……你们还活着吗？！我还以为你们都要变成植物人了！”
他的声音提醒了众人，他们刚刚从一场何等凶险的遭遇战中幸存下来。
“活着……暂时。”苏小婉揉了揉依旧发痛的眉心，回应道，“学长，麻烦你保存好所有数据，尤其是信号中断前的那段剧烈波动，那可能隐藏着重要信息。”
“好……好的！我马上备份！”周宇忙不迭地答应，背景音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似乎想用工作来驱散恐惧。
四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他们成功了。在第一次主动接触这个诡异而危险的“哭泣小丑”直播中，他们抵御住了那足以让人精神崩溃乃至自杀的侵蚀，并且，似乎还让那个不可一世的存在吃了点小亏，至少是被迫中断了“演出”。
林天明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在王雷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他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脑袋依旧隐隐作痛，但意识是清醒的。他回想刚才脑海中那场光怪陆离的对决，依旧心有余悸，但一种微妙的信心也开始萌芽——原来，自己这该死的“天赋”和吐槽本能，真的能派上用场，真的可以对抗那些鬼东西。
“下次……”林天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中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分狠劲，“下次它再敢来，老子准备点更带劲的！《爱情买卖》怎么样？或者《伤不起》？保证让它哭得更有节奏感！”
他的吐槽依旧，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好笑。这看似荒诞的宣言，此刻听来，却像是一份对抗恐惧的战书。
第一次接触，以惨胜告终。团队精疲力尽，但也初步摸清了敌人的手段，并且找到了一个或许有效的、 albeit 非常规的对抗方式。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那小丑最后的意念——“下次”——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中断的直播，意味着暂时的安全，也意味着，更猛烈的风暴，正在未知的角落酝酿。他们需要尽快恢复，并从这次的经验中，汲取更多力量，以迎接下一次，必然会更凶险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