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北京,朴素,忙碌,充满了烟火气,也充满了不为人知的艰难。
他掐灭烟头,转身朝着赵老家走去。这种拿不定主意的事,还是得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赵老正在院子里练书法,手里的毛笔龙飞凤舞,写的是“厚德载物”四个大字。看见何雨柱进来,他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石凳:“来了?坐吧。看你这脸色,准是有事。”
何雨柱也不绕弯子,把扩产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资金缺口,包括银行贷款的条件。
赵老听完,没说话,只是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又在宣纸上写了起来。直到写完一幅字,才放下笔,转过身看着何雨柱。
“柱子,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何雨柱愣了愣:“什么?”
“稳。”赵老一字一顿地说,“从你开超市,到办食品厂,每一步都踏踏实实,不冒进,不贪心。这一点,很多企业家都做不到。”
“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何雨柱低声说。
“机会来了,更要稳得住心神。”赵老摆摆手,语气严肃,“扩产是对的,但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贷款可以贷,但要有度。厂房设备不能抵押,那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至于房产……”
他顿了顿,眼神凝重:“更不能动!家是根,根要是没了,你挣再多钱,也没用!”
何雨柱重重地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这资金……”
“钱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赵老沉吟片刻,眼睛一亮,“我有个老朋友,在信托公司上班。他们那儿有一种业务,叫‘设备融资租赁’——你需要的生产线,他们出钱买,然后租给你用。你按月付租金,三年或者五年之后,设备就归你了。”
“租金高吗?”何雨柱赶紧问。
“比银行贷款利息高一点,但胜在不用抵押。”赵老说,“而且设备所有权在他们那儿,他们也乐意做这个生意。毕竟设备是实物,跑不了,亏不了。”
何雨柱眼睛瞬间亮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这法子好!简直是量身定做!”
“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直接去找他。”赵老说着,拿起纸笔就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叮嘱,“柱子,记住了,不管用什么方式融资,都要量力而行。企业要做大,但不能做空架子。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我明白!谢谢您,赵老!”何雨柱接过条子,紧紧攥在手里,心里踏实多了。
从赵老家出来,何雨柱看了看表,下午四点。
该去接晓晓放学了。
幼儿园门口已经聚了不少家长,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何雨柱刚站定,就听见旁边几个大妈在议论。
“听说了吗?西山食品厂要扩产了,招五十个工人呢!”
“真的假的?工资给多少啊?”
“听说是一个月八十块!还有奖金!比进厂当工人强多了!”
“那何老板真是厉害啊!上过人民日报的人,就是不一样!”
何雨柱听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秦淮茹。她也来接孩子,手里牵着槐花。槐花比晓晓大一岁,已经上大班了。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气瞬间凝固了,透着股说不出的尴尬。
秦淮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拉着槐花就要走。
“秦姐。”何雨柱叫住了她。
秦淮茹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声音冷冰冰的:“何老板,有事?”
“棒梗……最近怎么样?”何雨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秦淮茹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更冷了:“还那样。”
“我厂里要招人,要是棒梗愿意……”
“不用了!”秦淮茹猛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我们家就算饿死,也用不着你何老板可怜!”
说完,她拽着槐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那背影,透着股倔强和难堪。
何雨柱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秦淮茹心里有怨。怨他当年没有一直接济她们家,怨他现在过得风生水起,而她们家却依旧捉襟见肘。
可有些事,不是他想帮就能帮的。棒梗那小子,眼高手低,好吃懒做,就算真招进厂里,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童声:“爸爸!”
何雨柱抬头,就看见晓晓像只小蝴蝶似的扑了过来。他赶紧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女儿,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只剩下温柔的笑意。
“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有没有调皮捣蛋?”
“我最乖了!”晓晓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说,“老师还表扬我了,说我画的小兔子最好看!”
父女俩手牵着手往家走,晓晓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小朋友抢她的橡皮,一会儿说老师教了新儿歌,一会儿又扯着他的袖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爸爸,我们班小雨学钢琴了,弹得可好听了!我也想学,爸爸,你能给我买钢琴吗?”
“能!怎么不能!”何雨柱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笑得一脸宠溺,“等爸爸忙完这阵子,就给你买最好的钢琴,请最好的老师!”
“太好了!爸爸你真好!”晓晓欢呼雀跃,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回到家,于莉已经做好了晚饭。红烧带鱼、醋溜白菜、西红柿鸡蛋汤,都是何雨柱爱吃的家常菜,香气扑鼻。
吃饭的时候,于莉看他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起扩产的事。何雨柱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没提银行贷款和抵押房产的事,怕她担心。
可于莉多聪明啊,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看他那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
“柱子哥,是不是……钱不够?”于莉放下筷子,眼神里满是担忧。
“够,放心吧。”何雨柱给她夹了块带鱼,笑着说,“赵老帮我想了个法子,用设备融资租赁,不用抵押房子,一点风险都没有。”
于莉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地,可眼圈还是红了:“柱子哥,我知道你压力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那小院……”
“不行!”何雨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莉莉,房子是咱们的家,是咱们的根。再难,我也绝不会动这个家!你放心,天塌不下来!”
于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给何雨柱夹了一大口菜:“那你也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
“不累,有你们娘俩在,再累也值!”何雨柱笑了,心里的那点压抑,瞬间烟消云散。
吃完饭,哄晓晓睡下,何雨柱坐在书房里算账。两条生产线的融资租赁费用大概十五万,分三年付清,每月要还四千多。再加上现有的人工、原料、水电、租金……每月的固定开支就得一万多。
而现在厂里的月销售额,也就两万出头,利润对半分。
也就是说,扩产后的销售额要是不能翻倍,就得亏钱!
风险不小!
但机会更大!
一旦扩产成功,打开天津市场,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何雨柱正算得入神,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是阎埠贵打来的。
“柱子,睡了没?”阎埠贵的声音压得很低,跟做贼似的。
“还没,三大爷,有事?”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事了!”阎埠贵的声音更急了,“刚才许大茂跑我家喝酒,喝多了,满嘴胡话!说你厂子要扩产,资金不够,要去银行贷款,还说你这厂子风险大得很,搞不好就要倒闭!”
何雨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许大茂这狗东西!这张嘴真是欠抽!
“三大爷,许大茂喝多了瞎说,您别往心里去。”何雨柱强压着怒火,语气平静地说。
“我当然不信!”阎埠贵叹了口气,“可坏就坏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贾张氏那老婆子正好蹲在我家门口偷听!现在好了,全院都传遍了!说你厂子要垮了,贷款还不上,连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赔给银行了!”
何雨柱握着电话的手,瞬间攥得发白,指节都泛青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
许大茂这张嘴,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白的说成黑的!
贾张氏那老婆子,更是煽风点火的一把好手!
这四合院,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挂了电话,何雨柱坐在椅子上,眼神冰冷得吓人。窗外夜色深沉,四合院里的一盏盏灯陆续熄灭了,可有些人的嘴,却比路灯还亮,在黑暗里嚼舌根,传谣言,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穿上外套。
“柱子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于莉从卧室里出来,满脸担忧。
“去趟许大茂家。”何雨柱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些话,得当面跟他说清楚!”
“你……别冲动啊!”于莉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动手。
“放心,我有分寸。”何雨柱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坚定,“有些人,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走出院子,直奔许大茂家。“哐哐哐”地砸门,声音大得能把全院人都吵醒。
砸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许大茂醉醺醺地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红得像猴屁股,看见何雨柱,酒意瞬间醒了一半,眼神躲闪,说话都结巴了:“柱、柱子……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进去说!”何雨柱一把推开他,径直走进屋里。
屋里一股浓烈的酒味,呛得人直皱眉。桌上还摆着花生米、拍黄瓜,还有半瓶喝剩的二锅头。
“许大茂!”何雨柱站在屋子中央,眼神像刀子似的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今天跟三大爷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啊……”许大茂缩着脖子,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
“没说什么?”何雨柱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说我要贷款,说我厂子要垮,说我要抵押房子——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许大茂吓得一哆嗦,腿肚子都转筋了,额头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我、我就是喝多了,随口瞎说的……”
“随口瞎说?”何雨柱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许大茂,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许大茂,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待你怎么样?厂里的工资,是不是全院最高的?跑订单的提成,是不是同行里最多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许大茂吓得“噗通”一声就软了,差点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柱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就是心里不平衡!看你厂子越做越大,我虽然挣了钱,可总觉得……总觉得是给你打工的,低人一等!”
“所以你就造谣?就盼着我厂子倒闭?”何雨柱怒极反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混蛋!我不是人!我这张破嘴该打!”许大茂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啪”一声响,“柱子,你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家老小还指着我吃饭呢!”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压了下去。他盯着许大茂,看了足足半分钟,最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大茂,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觉得给我打工委屈,想自己干,想出人头地。行,我给你这个机会。”
许大茂愣住了,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从明天起,你不用来厂里上班了。”何雨柱一字一顿地说。
许大茂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面如死灰,瘫在地上:“柱子!别!别赶我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听我说完!”何雨柱打断他,“你不是想自己干吗?天津的市场,我交给你。你自己去注册个公司,做我的经销商。我给你出厂价,你能卖多少钱,赚多少差价,都是你自己的!”
许大茂彻底懵了,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何雨柱看着他,眼神锐利,“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只能做天津市场,不能越界;第二,必须现款现货,概不赊账!”
许大茂眼睛瞬间亮了,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可是……注册公司要钱,租办公室要钱,雇人也要钱……我哪儿来的钱啊?”
“前期的货,我给你铺。”何雨柱淡淡开口,“你卖完了,再给我结款。”
他看着许大茂,语气冰冷,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能抓住,咱们以后还是朋友;要是你再敢搞小动作,再敢乱说话,那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一刀两断!”
许大茂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柱子!不,何老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好好干!要是再敢乱说话,您就撕了我的嘴!”
“起来吧。”何雨柱扶起他,眼神平静无波,“咱们都是从四合院出来的,不容易。我给你机会,但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一定抓住!一定!”许大茂激动得热泪盈眶,使劲点头。
从许大茂家出来,夜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何雨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星星很亮,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喧嚣的四合院,注视着这些在生活里挣扎、算计、奋斗的人们。
他知道,许大茂不会真心感激他。
但没关系。
他要的不是感激,而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他何雨柱,有肉吃;背叛他何雨柱,没路走!
这就够了!
回到家,于莉还在灯下等着他。
“怎么样了?”她赶紧迎上来,递过一杯温水。
“解决了。”何雨柱接过水,喝了一口,淡淡道,“许大茂以后不来厂里了,我让他去天津做经销商。”
于莉愣住了,有些不解:“你……你还帮他?”
“不是帮,是用。”何雨柱笑了笑,眼神深邃,“许大茂这人,贪财,滑头,但有个优点——能跑,能说,会做生意。放在眼皮底下,他憋屈,总想搞事;不如放出去,让他自己折腾。他要是成了,咱们多一条销售渠道;他要是败了,也跟咱们没关系。”
于莉恍然大悟,看着何雨柱,眼神里满是敬佩:“柱子哥,你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
“都是被逼出来的。”何雨柱搂住她,温柔地笑了,“好了,别想了,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夜里,何雨柱做了个梦。
梦见他的食品厂越做越大,生产线增加到了十条,厂房一眼望不到头;梦见他的产品摆满了全国各地的货架,甚至漂洋过海,卖到了国外;梦见晓晓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弹着钢琴,琴声悠扬;梦见于莉站在花园里,笑着朝他招手。
梦很美好,美得让人不愿醒来。
可当他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远处的西山,轮廓隐在朦胧的晨曦里,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蓄势待发。
而他的西山食品厂,就在山脚下。小小的厂房里,亮着几盏灯,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星。
微弱,但坚定。
何雨柱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今天会很忙。要去信托公司谈融资租赁,要去设备厂家看生产线,要去应付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
但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盏灯还亮着,只要他还在往前走,那些黑暗,那些谣言,那些困难……
就都挡不住他!
窗外,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战斗,也已经在路上。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来多少,接多少!
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