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福全保外就医的第三天,北京协和医院住院部六楼,心脑血管科。
病房是单人间,窗外能看到长安街的车流。马福全靠在床头,脸色蜡黄,手上插着输液管,心电监护仪的绿线规律地跳动。他五十出头,但头发全白了,眼袋垂着,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病历夹。
“马福全?”
“是我。”马福全眯着眼,“大夫,今天还输液吗?”
医生走到床边,摘下口罩——是马福全的远房侄子,马小军。
“叔,是我。”
马福全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外面怎么样?”
“何雨柱的厂子,昨天被质监局抽查了。”马小军说,“说是接到举报,他们新出的酱油有沉淀物。现在货全部封存,等检测结果。”
“好。”马福全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让他也尝尝滋味。”
“可是叔,”马小军担忧地说,“何雨柱现在不好惹。香港那边,他跟陈慧娴联手,把耀东哥都送进去了。咱们……”
“怕什么?”马福全咳嗽两声,“他爷爷当年都斗不过我爹,他一个厨子出身的,能翻起什么浪?”
“但我听说,何雨柱在查当年的事。”
马福全脸色一沉:“他查到什么了?”
“不知道。”马小军摇头,“但李振邦那边的人最近在打听1962年的事,还找过陈永昌的老秘书。”
马福全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的长安街。车流像一条发光的河,缓缓流淌。
“小军,你帮我办件事。”
“叔你说。”
“去找贾张氏。”马福全说,“告诉她,如果她能再闹一次,让何雨柱的厂子停工,我给五万。”
“贾张氏?她刚放出来,还敢闹?”
“她敢。”马福全冷笑,“那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敢。”
马小军点点头,正要走,又被叫住。
“还有,”马福全说,“让你在厂里的那个远房表弟,找机会往酱油里加点东西。不用多,就一点,够检测出来就行。”
“叔,这太危险了……”
“危险?”马福全盯着他,“马福贵还在里面呢!耀东也在里面!他们怎么进去的?就是何雨柱害的!现在不弄倒他,等他查出来当年的事,咱们都得完!”
马小军吓得一哆嗦:“我……我知道了。”
人走了,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马福全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像倒计时。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高血压是真的,心脏病也是真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得在倒下之前,把何雨柱拉下水。
不能让父亲的事暴露。
不能让马家,毁在他手里。
正想着,手机震动。是条短信,陌生号码:
“马老板,1962年的账,该清了。”
马福全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护士匆匆跑进来。
“马先生!您不能动!”
马福全喘着粗气,抓住护士的手:“手机……给我手机……”
护士把手机递给他。他翻到那条短信,号码显示是香港的。
是陈慧娴?
还是何雨柱?
或者……是别人?
他回拨过去,提示关机。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西山食品厂,质检部。
槐花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正在检测新批次的酱油。滴定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她在记录本上认真写着数据。
自从深圳回来后,她像变了个人。话少了,但更专注了。师傅老林说她有天分,手稳,心细,适合做质检。
“槐花,这批样品怎么样?”老林走过来。
“ph值4.2,盐度18%,氨基酸态氮0.9克每百毫升。”槐花说,“都达标,但氨基酸态氮比上一批低0.1。”
“低0.1?”老林皱眉,“不应该啊,配方没变。”
“要不……再测一次?”
“测。”
两人重新取样,重新检测。结果还是一样——氨基酸态氮0.9,比标准低了0.1,但也还在合格范围内。
“可能是原料批次差异。”老林说,“但得查清楚。槐花,你去原料库,把这批大豆的检测报告拿来看看。”
“好。”
槐花去原料库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马小军。
马小军是库管员,三十来岁,平时话不多,但干活利索。看见槐花,他笑着打招呼:“槐花妹子,又来做检测啊?”
“嗯,林师傅让我拿大豆检测报告。”
“哪批的?”
“五月十五号进的那批东北大豆。”
马小军眼神闪了一下:“那批啊……报告在办公室,我带你去拿。”
两人往办公室走。路上,马小军看似随意地问:“槐花,听说你妈出来了?”
“嗯。”槐花低下头。
“那你怎么还住厂里宿舍?不回家?”
“家里……不方便。”
马小军叹了口气:“也是。你妈那个人……唉,不说这个。对了,你在质检部干得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挺好的。”
“那就好。”马小军推开办公室门,“报告在第二个文件柜,你自己找找。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槐花找到报告,仔细看。大豆的各项指标都正常,蛋白质含量还比上一批高一点。
那就怪了。
原料没问题,工艺没变,为什么氨基酸态氮会低?
她拿着报告往回走,经过原料库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大豆堆成小山,用麻袋装着,每袋上都贴着标签。槐花走到五月十五号那批货前,蹲下身,仔细看标签。
标签是打印的,字迹清晰:东北非转基因大豆,净重50公斤,生产日期2023年5月,保质期18个月。
一切正常。
她正要起身,忽然闻到一股怪味——很淡,像霉味,又像化学品的气味。
她凑近麻袋,仔细闻。味道确实有,但不确定是从哪里来的。
“槐花?”身后传来声音。
槐花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老林。
“师傅,我……”
“怎么了?”
“这批大豆……好像有味道。”
老林走过来,闻了闻,皱眉:“是有点。打开看看。”
两人合力打开一袋大豆。豆子金黄饱满,看着没问题。老林抓了一把,在手心里仔细看。
“你看这个。”他指着一颗豆子上的小黑点。
槐花凑近看,黑点很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像是……霉变。”老林脸色严肃,“但奇怪,如果是霉变,应该大片出现,怎么会只有零星几点?”
他拿起几颗有黑点的豆子,装进密封袋:“送实验室,做真菌检测。”
检测结果下午就出来了——黑点是人工添加的霉菌孢子,量很少,但会影响发酵过程,导致氨基酸态氮降低。
“人为的。”老林把报告拍在桌上,“有人故意往大豆里掺了东西!”
何雨柱接到电话时,正在香港处理合资公司的事。
“何老板,原料出问题了。”老林在电话里说,“有人在大豆里做了手脚,导致酱油品质下降。幸好发现得早,这批货还没出厂。”
“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
“还在查。”老林说,“但库管员马小军,今天请假了。”
马小军。
马福全的远房侄子。
何雨柱明白了。
这是一条线上的。
马福全在医院遥控,马小军在厂里动手。
“报警。”何雨柱说,“把所有证据交给警方。”
“可是何老板,报警的话,咱们厂的名声……”
“名声重要,还是良心重要?”何雨柱说,“咱们主动报警,主动召回产品,损失的是钱,赢得的是信任。如果瞒着,等消费者发现问题,那就全完了。”
老林沉默了一下:“明白了。”
挂了电话,何雨柱站在合资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灯火璀璨,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宴。
但盛宴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手机又响了,是陈慧娴。
“何老板,马福全给我发短信了。”
“说什么?”
“说他知道当年的事,说如果我们不放过他,他就把一切都抖出来。”陈慧娴声音发抖,“他还说……说我父亲当年也参与了。”
“他吓唬你的。”何雨柱说,“你父亲在信里写得很清楚,他是被胁迫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何雨柱说,“陈经理,现在是他们狗急跳墙了。咱们越稳,他们越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何雨柱说,“等蛇出洞,等网收紧。”
第二天,北京警方介入调查。
马小军在老家被抓,从床底下搜出还没用完的霉菌孢子。他交代是马福全指使的,还提供了转账记录和通话录音。
同时,贾张氏在厂门口闹事,举着牌子说“何雨柱害死我儿子”——棒梗因为偷东西被抓,她把这笔账算在何雨柱头上。
但这次,没人理她。
工人们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路过时,有人摇摇头,有人叹口气,但没人停下。
连以前最爱看热闹的阎埠贵,都拉着老伴绕道走:“走吧走吧,这种人,越理她越来劲。”
贾张氏闹了一天,嗓子喊哑了,没人搭理,只好灰溜溜走了。
第三天,马福全的病房来了两个警察。
“马福全,你涉嫌指使他人破坏生产经营,请跟我们走一趟。”
马福全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警察同志,我病成这样,怎么破坏生产?”
“马小军已经交代了,这是证据。”警察出示了转账记录和录音,“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帮你?”
马福全看着警察,又看看窗外。
长安街的车流,依旧缓缓流淌。
像时间。
像命运。
像,逃不掉的因果。
他慢慢坐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
“我走。”
警车驶离医院时,何雨柱就站在对面的街角。
他看着马福全被押上警车,看着警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视线里。
心里没有快意,只有平静。
像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像是,替爷爷讨回了公道。
手机震动,是槐花发来的短信:
“柱子叔,大豆的事查清楚了,问题批次已经全部销毁。新批次检测合格,生产线恢复正常。另外……我妈说要见我,我该去吗?”
何雨柱回复:
“去。但记住,你有选择的权利。不想见可以不见,想见就见。不管怎么选,厂里都有你的位置。”
发完短信,他抬头看天。
北京的天空,难得的蓝。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像正义。
像良心。
像,永不磨灭的光。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
但只要光还在。
路,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