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苏云薇只觉脚下一实,耳边瞬间炸开金戈铁马的轰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月白仙裙曳地,裙摆绣着银线腾蛇纹样,随着动作流转着冷光;头顶戴着鎏金腾蛇冠,蛇眼镶嵌着猩红宝石,衬得她眉眼冷冽,周身萦绕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正是腾蛇族圣女的装扮。
不远处,冥夜正手持长枪与魔族厮杀。他身着一袭银白战甲,甲胄泛着冷硬的光泽,纹路古朴大气,却是天欢之父、已故战神天昊的遗物;手中那杆寒光凛冽的长枪,更是天欢心疼他战场搏杀缺趁手兵器,特意让腾蛇族能工巧匠花重金打造,耗尽了不少珍稀材料。
可此刻,这借了天家父女天大恩情的男人,却在魔族的围攻下身形踉跄,白色战甲染满鲜血,狼狈不堪。
一支淬着浓郁黑气的魔箭骤然划破长空,直奔他后心要害,速度快得根本无从闪避。
苏云薇看得真切,眼底翻涌起毫不掩饰的鄙夷——这等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死不足惜。她懒得伸手,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多停留半分。
须知此次出战的天兵,腾蛇族几乎占了八成。三界危难之际,其余十二神皆舍不得让自家族人冲锋陷阵、白白牺牲,唯有腾蛇族遵循先祖遗愿,牢记守护女娲娘娘创造的人间的使命,义无反顾地派出了族中精锐。
她如今顶着腾蛇族圣女的身份,首要之事便是带领这些忠勇的天兵击退魔君,护住人间安宁,而非为这等不值一提的家伙浪费心神。
“腾蛇天兵听令!”苏云薇清喝一声,声音穿透厮杀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虽未修习过腾蛇族的战阵之法,却凭借着数万次轮回的阅历与如今的修为,瞬间把握住了战场局势,“左路迂回,截断魔族后路;右路主攻,破其先锋;中路固守,掩护伤员撤退!”
指令清晰利落,腾蛇族天兵们齐齐躬身应诺,眼中满是敬畏与决绝。
他们本就骁勇善战,此刻得了明确的指挥,更是如虎添翼。
苏云薇抬手一挥,腰间佩剑自动出鞘,化作一道流光直刺魔阵核心。她周身仙力暴涨,化作数道银白色的腾蛇虚影,嘶吼着扑向魔族大军,所过之处,魔族士兵惨叫连连,黑气溃散,竟无人能挡其锋芒。
遇着顽固抵抗的魔将,她指尖悄然摸出怀中的腾蛇泥娃娃。梦境之中无法动用倾世之玉的邪力,这蕴含着腾蛇圣洁之力的泥娃娃却不受限制,微光一闪便化作镇压邪祟的利器,将魔将身上的黑气瞬间净化,使其失去反抗之力,被天兵们顺势斩杀。
她的动作干脆狠辣,既保留了僵尸之身的强悍爆发力,又融合了腾蛇圣女的仙力底蕴,战阵之上竟无人能及。
而另一边,冥夜终究没能躲过那致命一箭。魔箭狠狠钉入他后心,黑气瞬间蔓延全身,他闷哼一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不省人事,身躯直直朝着下方的墨河坠去。
河岸芦苇丛中,一道倩影飞身而出,正是暗中偷窥许久的桑酒。她眼疾手快,在冥夜坠入河水的前一刻将他接住,看着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
来不及多想,她抱着冥夜迅速潜入墨河,将他藏进了隐秘的墨河秘境,随后又独自折返,故意留下几道模糊的踪迹,引开了追击的魔族与搜寻的冥夜亲兵。
待苏云薇领兵彻底击退魔军,战场恢复平静时,冥夜的亲兵们已是慌作一团,四处搜寻自家将军的踪迹,却只在墨河岸边找到几滴血迹与断裂的箭羽。
“圣女殿下,冥夜战神他……”一名亲兵首领上前躬身,语气急切。
苏云薇神色冷淡,连目光都未曾投向墨河方向:“继续找。”三个字言简意赅,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她既不想管冥夜的死活,也懒得为他浪费腾蛇天兵的人力,搜寻之事,交给其亲兵便够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踏上返程的云辇。“清点伤亡,救治伤员,班师回上清境。”
月白仙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腾蛇冠上的宝石折射着冷光,背影决绝而威严。
身后,冥夜的亲兵们仍在河岸焦急搜寻,而腾蛇族天兵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战场,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硝烟味。
墨河秘境深处,水汽氤氲,钟乳石滴落的水珠砸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桑酒抱着昏迷不醒的冥夜,将他轻轻放在铺满水草的石台上,指尖颤抖地抚过他染血的白色战甲——那是天昊战神的遗物,上清境战神的标配甲胄,此刻沾着的血迹却让她心头滚烫。
她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贪婪地凝视着冥夜苍白的俊脸,呼吸都变得急促。从第一次在河边瞥见他战斗的英勇的模样,这张脸便刻进了她的心底,让她茶饭不思、神魂颠倒。
如今,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就在眼前,毫无防备地依赖着她,桑酒只觉得一股狂喜从心底炸开,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冥夜……”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轻轻划过,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
可这份激动很快被焦虑取代。冥夜后心的箭伤深可见骨,黑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任凭她动用蚌族的疗伤秘术,甚至挤出自己的精血涂抹,伤口都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越发恶化。
桑酒急得满头大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能失去冥夜!为了救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上古冰晶!
那是墨河的镇河之宝,藏在秘境最深处的阵法之中,蕴含着磅礴的圣洁之力,足以净化世间一切邪祟。可桑酒心里清楚,这上古冰晶从来都不是蚌族的私产,而是万年前的救命之物。
彼时,蚌族繁衍无度,族群数量暴增,导致墨河河沙泛滥,水族生灵苦不堪言。
上清境怜悯众生,便赐下上古冰晶,以其神力镇压河沙,稳固墨河生态。而蚌族因一己之私酿成大祸,被墨河水族集体追责,罚令世代看守上古冰晶,永不得离开墨河半步,以此赎罪。
更重要的是,墨河能安稳存续至今,全靠上清境的庇护,这份恩情与威慑,让水族不敢有半分悖逆。
这冰晶是整个墨河水族的命脉,一旦异动,墨河便会黑水翻涌,鱼虾死亡,水族生灵死伤无数,首当其冲的便是依赖洁净河水生存的蚌珠。可此刻,在桑酒眼中,这些都比不上冥夜的一条命。
桑酒对着秘境深处拜了拜,眼中却没有半分悔意,“只要能救冥夜,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转身冲向冰晶所在的阵法,不顾族中长辈千叮万嘱的禁令,毅然踏入了守护阵法。刺眼的白光瞬间爆发,将她狠狠击飞,嘴角溢出鲜血,身上也被阵法的威力灼伤,布满了细密的伤口。可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冲向阵法中心。
一次又一次,直到浑身浴血,她才终于冲破阵法,将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上古冰晶抱在怀中。冰晶的寒意刺骨,却让她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就在她取出冰晶的瞬间,整个墨河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原本清澈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浑浊,巨浪翻涌,无数鱼虾在黑水中挣扎哀嚎,蚌族的珠蚌更是纷纷闭合外壳,发出痛苦的呜咽——没有了冰晶的镇压,河沙泛滥,邪气滋生,墨河彻底乱了!
“不好了!冰晶出事了!”
老蚌王的怒吼声从秘境入口传来,他拄着权杖,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水族长老,还有匆匆赶来的桑佑。当看到桑酒怀中的冰晶,以及石台上昏迷的冥夜时,桑佑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这是……上清境的战神冥夜?!”
他认出了那身白色战甲——天昊战神的遗物,如今归冥夜所有,三界皆知冥夜为守护三界出战,是上清境重点庇护的战神。
桑佑心头一沉,瞬间想到了关键:墨河受上清境庇护,如今战神在墨河遇险,若是死在了这里,上清境定然会追责;而桑酒私动冰晶,本就是灭族之罪,若再加上“害死战神”的罪名,墨河恐怕会被上清境彻底覆灭!
“父王!不可!”桑佑连忙拦住正要发作的老蚌王,压低声音急切道,“他是冥夜战神!为三界出战重伤于此,若是死在墨河,上清境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墨河受上清境庇护,根本承受不起这份怒火!”
老蚌王本已气得浑身发抖,闻言更是如遭雷击,手中的权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看着桑酒,又看看石台上的冥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杀意与忌惮在眼中交织。
“孽障!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老蚌王指着桑酒,声音都在颤抖,“上古冰晶是墨河命脉,你竟敢私自动用!你是要让整个蚌族、整个墨河为你陪葬吗?!”
桑酒却像是没听懂一般,紧紧护住怀中的冰晶和冥夜,对着老蚌王哭喊:“父王!是我要救冥夜的!冥夜是上清境战神,他若是死在墨河!墨河同样得被追责!”
就在这时,桑酒突然浑身一软,倒在地上——阵法的反噬与冰晶的寒气终于让她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怀中的上古冰晶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光芒渐渐黯淡。
没有了冰晶的压制,墨河的震动越发剧烈,黑水翻涌得更凶了。老蚌王看着这一切,急得直跺脚,却又碍于冥夜的身份不敢下手。
“父王,事到如今,先稳定墨河灾情要紧!”桑佑沉声道,“冰晶已失,若再拖延,水族死伤会更惨重,到时候即便上清境不追责,我们也无颜面对族人!”
话音刚落,昏迷的桑酒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决绝。她猛地抬手,掌心对准自己的胸口,一股莹白色的光晕从她体内溢出,渐渐凝聚成一枚剔透的仙髓——那是蚌族万年难遇的至宝,也是她全身力量的源泉。
“桑酒!仙髓!”老蚌王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枚仙髓并非天生,而是他耗费心血,偷偷用上古冰晶的神力孕育千年才得到的!
当年桑酒成年,恰逢仙髓凝聚完成,他便将这唯一的仙髓融入女儿体内,希望她能成为蚌族的希望,带领族群摆脱世代看守冰晶的命运。可他万万没想到,桑酒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毁了这枚仙髓!
“女儿不孝,唯有以仙髓顶替冰晶,护住墨河,也护住冥夜!”桑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等老蚌王阻拦,便将仙髓朝着秘境中心的阵法核心掷去。
莹白色的仙髓嵌入阵法,瞬间爆发出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渐渐压制住了翻涌的黑水,墨河的震颤也慢慢平息。
可桑酒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失去仙髓,她不仅修为尽废,寿命也会大大缩减,从此与普通蚌族无异,再也没有了进阶的可能。
“你……你这个孽障!”老蚌王看着女儿虚弱的模样,又想到那枚孕育千年的仙髓,再想到上清境可能的追责,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竟是气得心梗发作。
“父王!”桑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老蚌王。
石台上,冥夜依旧昏迷不醒,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而墨河的危机虽暂时解除,蚌族却因桑酒的自私付出了惨痛代价——冰晶消散,桑酒沦为废人,老蚌王气急攻心卧病在床,更要时刻提防上清境的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