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的回信,比沈青瓷预想的来得更快。
信很简短,只有八个字,却力透纸背:
“风急浪高,稳坐钓台。”
没有明确的承诺,却传递了安抚和支持的信号。沈青瓷明白,这位睿智的王妃是在告诉她,不必惊慌,她心中有数,会在合适的时机出手。
这让她心中稍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贤妃一派在赏花宴上吃了大亏,明面上的刁难暂时收敛,但暗地里的打压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而主战场,便放在了太医署。
这日,沈青瓷照常前往太医署,准备查阅一些关于南方瘴疠和疑难杂症的典籍,为太子的后续巩固调理,以及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做准备。
然而,她刚到太医署门口,就被两名陌生的侍卫拦住了。
“站住!太医署重地,闲人免进!”
沈青瓷眉头微蹙:“我乃安平县主,奉旨可入太医署查阅典籍。”
其中一名侍卫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奉王副院判令,即日起,太医署加强戒备,非太医署正式任职人员,无周院判或王副院判亲自手令,一律不得入内!县主,请回吧。”
沈青瓷眸光一冷。王副院判?果然是他在借题发挥。这理由冠冕堂皇,她若硬闯,便是无理取闹。
她深深看了那侍卫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这仅仅是开始。
随后几日,她发现,不仅太医署进不去,连她之前凭借太子令牌和皇帝口谕,可以优先调用的部分御药房珍稀药材,也被以各种理由拖延、克扣,甚至直接告知“库存已尽”。
太医院派往东宫协助她记录太子脉案、煎制药茶的医士,也被王副院判以“人手不足”为由撤走。
更棘手的是,一股流言开始在太医署乃至部分朝臣中悄然传播:
“安平县主毕竟年轻,用药过于激进,虽见效快,却恐伤及太子殿下根本。”
“她那些偏门药材和针法,闻所未闻,长期使用,谁知道会不会留下隐患?”
“非我太医署体系出身,缺乏系统传承,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这些流言,如同附骨之疽,阴险而恶毒。它们不直接否定沈青瓷的功劳,却不断质疑她的“稳健性”和“正统性”,试图从根本上动摇皇帝和太子对她的信任。
这一招,是阳谋。
利用规则和舆论,一点点挤压她在宫廷内的生存空间,切断她的资源,败坏她的名声。
“主人,这……这可如何是好?”李仁得知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太医署的支持,没有御药房的药材,您在东宫的差事恐怕……”
顾念之亦是面色凝重:“他们这是想将主人逐渐边缘化,让主人空有县主之名,却无施展之地,最终自行离开,或者因‘无能’而被陛下厌弃。”
沈青瓷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神色却异常平静。
“慌什么。”她语气淡然,“他们以为,断了太医署的路,拿了御药房的权,我就无计可施了?”
她看向顾念之:“顾先生,我们之前整理的,关于常见时疫防治、以及利用普通药材替代部分珍稀药材的方略,可完善了?”
顾念之一怔,随即点头:“已基本完善。”
“好。”沈青瓷站起身,“李掌柜,加大南山药材的收购力度,同时,在京城及周边寻觅可靠的药农合作,建立我们自己的药材储备。另外,将顾先生整理的时疫防治方略和替代方略,抄录清晰。”
“主人,您这是要……”李仁有些不解。
沈青瓷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们想把持‘正统’,垄断资源。那我便另起炉灶,扎根‘民间’,惠及‘基层’。”
她要将“百草堂”的模式,以及她所掌握的更实用、更廉价的医药知识,以更系统、更权威的方式推广出去!她要让太医院那套高高在上的体系看看,什么叫做“民心所向”,什么叫做“实用至上”!
“云雀,准备一下,明日我入宫见太子。”
……
东宫。
太子见到沈青瓷,很是高兴:“县主,你来了!孤按你教的法子练习,近日睡眠安稳多了,连太傅都夸孤精神好了许多!”
沈青瓷微笑:“殿下凤体安康,是万民之福。”她话锋一转,取出顾念之整理的书稿,“殿下,民女近日整理了一些关于预防时疫、以及利用寻常药材养护身体的心得,浅显易懂,或可刊印成册,发放给京中各级官学、乃至各地府县,供学子官吏乃至百姓参考,强身健体,防患于未然。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接过书稿,翻看了几页,眼睛一亮:“此法甚好!若能推广,必是功德无量之事!孤这便禀明父皇!”
由太子出面提议,将这份蕴含着沈青瓷心血和智慧、却跳过了太医署审核的方略推广天下,其意义非同小可!这不仅是惠及百姓的善政,更是对沈青瓷医术和理念的极大肯定!足以将那些质疑她“不正统”、“不稳妥”的流言,击得粉碎!
而且,此事一旦做成,沈青瓷的声望和影响力,将不再局限于京城一隅,而是遍及天下!届时,太医署的排挤,又算得了什么?
沈青瓷这一手,直接绕开了对手设置的障碍,将战场引向了一个更广阔、也更得民心的天地!
……
消息传到长春宫。
贤妃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再次跌入谷底,她猛地将手中的玉梳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沈!青!瓷!”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她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的打压,非但没能逼退对方,反而促使她走出了更厉害的一步棋!
“娘娘,现在怎么办?若真让太子将此事促成,那沈青瓷可就……”心腹宫女忧心忡忡。
贤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绝。
“不能再等了……”她喃喃道,声音森冷,“去告诉三皇子,他那边的‘东西’,可以开始准备了……本宫要让她,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