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月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
不过几日,一则流言便如同疫病般在京城某些特定的圈层里悄然散开,其内容恶毒而精准:
“听说了吗?那位安平县主,之所以被璟王休弃,并非无所出,而是因其体质至阴至寒,根本难以孕育子嗣!即便侥幸有孕,也极易滑胎,即便生下,孩儿也多半先天不足,难以成活!”
“竟有此事?那她如今这胎……”
“嘘——据说璟王府送去的那些安胎药,根本不是保胎,而是……打胎的!王爷怎会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生下带有皇家血脉、却可能痴傻病弱的孩子?”
“我的天!难怪她日日躲在百草堂,不敢回王府,原来是怕事情败露!”
“真是造孽啊……自己生不出,还要用手段强留,留不住便要毁掉吗?”
这流言编造得极为刁钻,不仅否定了沈青瓷作为母亲的能力和资格,更将燕知珩送去药材的举动扭曲成了一场阴险的“去子”阴谋,瞬间将两人都推向了风口浪尖。
消息传到百草堂,云雀气得当场摔了茶盏,眼睛通红:“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小姐?!我去跟他们拼了!”
顾念之亦是面色铁青,胡须微颤:“恶毒!实在是恶毒!此等流言,杀人诛心!不仅损害县主清誉,更是要断绝您与王爷缓和关系的任何可能!”
李仁急得团团转:“主人,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好些原本对我们客气的府邸,今日都态度暧昧起来!再这样下去,恐怕……”
沈青瓷坐在窗边,手中捻着一根晒干的药草,神色却异常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她料到林微月会出手,却没想对方手段如此下作,直接冲着她的腹中孩儿和最在意的医者名誉而来。
“慌什么。”她声音清冷,打断了几人的焦躁,“舌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堵不住。”
“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云雀不甘道。
“当然不。”沈青瓷放下药草,眸光锐利起来,“他们想用流言杀人,我便用事实说话。李掌柜,去将我之前让你准备好的,那份关于‘妇人胞宫调养与体质辨析’的讲义找出来。”
顾念之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县主是想……”
“没错。”沈青瓷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他们不是质疑我的医术和体质吗?那我便公开讲学,专讲妇人科!就从最基础的体质辨识、胞宫养护讲起!将其中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所有人听!”
她要当着全京城关心此事的女眷的面,用最专业、最无可辩驳的医学知识,彻底粉碎这恶毒的流言!同时,这也是将百草堂和她的医学理念,推向更深、更专业领域的大好机会!
“可是……主人,您的身子……”李仁担忧道。
“无妨。”沈青瓷抚着小腹,眼神温柔却坚定,“正好也让某些人看看,我的孩儿,好得很。”
……
三日后,百草堂门前,支起了简单的讲台。
闻讯而来的各府女眷、好奇的百姓,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有真心求教的,有来看热闹的,更有林微月派来打探虚实的眼线。
沈青瓷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裙衫,未施粉黛,却气度从容。她站在讲台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人群,缓缓开口,声音清越,不疾不徐。
她没有一句为自己辩解,从头至尾,只讲医理。
从女子常见的几种体质,讲到如何通过日常饮食、作息、情志进行调理;从胞宫的生理机能,讲到如何辨识真正的难以受孕与普通的月经不调;甚至,她还结合实例,讲解了为何有些看似“体寒”的女子反而更容易受孕,而有些看似“健康”的女子却求子艰难……
她引经据典,却又深入浅出,将深奥的医理讲得通俗易懂。台下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渐渐被吸引,变得专注起来。不少有类似困扰的妇人,更是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
讲到关键处,沈青瓷甚至请顾念之配合,当场为几位自愿的妇人进行简单的体质辨识和答疑,其诊断之准,分析之透,令人信服。
“……故而,医者治病,需望闻问切,因人而异。切不可听信片面之词,或仅凭一两种症状便妄下论断,更不可人云亦云,以流言伤人,此非但于病无益,反而可能加重患者心理负担,贻误病情。”
她最后这句话,语气平淡,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结合近日的流言,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一场公开讲学下来,“安平县主医术高超、医者仁心”的形象,深入人心。而那恶毒的流言,在如此专业和强大的事实面前,不攻自破,反而让散播流言者,显得卑劣而可笑。
人群中,林微月派来的眼线,脸色难看地悄悄退走了。
……
璟王府。
燕知珩听着暗卫汇报百草堂前公开讲学的盛况,以及沈青瓷那番掷地有声的言论,紧蹙了好几日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
他心中既为她感到骄傲,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她总是这样,不需要他的庇护,独自一人,便能披荆斩棘,光芒万丈。
“查清楚流言的源头了吗?”他声音冰冷。
“回王爷,所有线索……都指向吏部尚书府,林小姐的贴身嬷嬷。”
燕知珩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林家!好一个林家!
他之前还对林甫的联姻之意存有几分敷衍,如今看来,是他太仁慈了!
“传话给林甫,”燕知珩语气森然,“让他管好自家后宅,若再有不干不净的手伸出来,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
吏部尚书府。
林微月听着眼线的回报,得知沈青瓷非但没有被流言击垮,反而借此机会大大扬名,气得将满桌的胭脂水粉扫落在地!
“废物!都是废物!”她胸口剧烈起伏,美丽的脸上布满阴云。
她没想到,沈青瓷竟然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
“小姐,如今璟王爷那边似乎也……”贴身丫鬟怯生生地提醒。
林微月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沈青瓷……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明的不行,她就来暗的。
她就不信,沈青瓷每次都能这么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