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那常年被阴霾与煞气笼罩的外围地带,今日却显得格外“热闹”。
以往此地除却呼啸的风声与偶尔传来的凶兽嘶吼,便再无人迹。而如今,三方泾渭分明的人马,却打破了这片土地的死寂,于一片相对开阔的枯寂荒原上,形成了鼎足之势。
空气中,弥漫着并非来自山脉本身的紧张氛围,那是灵力威压、宗门煞气以及彼此间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混合而成的无形战场。
东方,烈焰燎原。
焚天宗人马最为张扬。十数名弟子统一身着赤红劲装,外罩焰纹战甲,个个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带着傲气。他们簇拥着一架由四头浑身覆盖鳞甲、口鼻喷吐火星的“炎猊兽”拉动的青铜战车。战车之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岩浆般灼热的老者。他身着暗红色长老袍服,上面绣着复杂的火焰图腾,手中把玩着两颗赤红色的灵珠,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威压,仿佛随时能引动地火焚天。正是焚天宗此次带队的长老——烈阳长老,神阙境初期的强者。
西方,青木参天。
青木崖的队伍则显得沉稳许多。人数与焚天宗相仿,弟子皆着青碧色服饰,腰佩药囊或符袋,气息不如焚天宗弟子那般咄咄逼人,却更加绵长深厚,带着草木般的生机与韧性。他们结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势,为首的是一位看似中年、面容儒雅、目光温润的男子。他并未乘坐车驾,只是静立于一柄悬浮的翠绿玉尺之上,身着青袍,袖口绣着云纹丹鼎。此人乃是青木崖内门资深执事,沐风道人,灵台境巅峰修为,虽未至神阙,但气息圆融,显然离那一步也只差临门一脚,其实力不容小觑。
北方,玄水幽寂。
玄水阁的人数最少,仅有七八人,且皆身穿深蓝色、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斗篷,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下,气息若有若无,如同深潭静水,难以捉摸。他们安静地站在一片水汽氤氲的区域,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为首者同样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中,只能从其身形判断应是一名女子,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与神秘感。无人知晓其具体修为与名号,只以其代号“幽泉使”相称。玄水阁行事向来如此,诡秘难测。
三方势力,相互间隔数百丈,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哼,沐风老道,你们青木崖不在家好好炼丹,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凶地作甚?就不怕一阵黑风吹折了你们的灵草根基?”焚天宗战车上,烈阳长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目光扫过青木崖众人,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沐风道人立于玉尺之上,神色不变,淡然一笑,声音温润平和:“烈阳道友说笑了。天地灵物,有缘者得之。倒是焚天宗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怕此地煞气污浊,坏了你们的纯阳道基?若是走火入魔,岂不可惜?”言辞温和,反击却直指要害。
“牙尖嘴利!”烈阳长老冷哼一声,眼中火芒一闪,“宝物若有,自当归属强者!你青木崖若是识相,早早退去,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你这些细皮嫩肉的弟子!”
“强者?”沐风道人微微一笑,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玄水阁方向,“却不知在幽泉使面前,烈阳道友这‘强者’二字,还剩下几分斤两?”
此言一出,烈阳长老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忌惮地瞥了一眼北方那沉默幽寂的队伍。玄水阁的人功法诡异,极难对付,他确实没有必胜把握。
此时,那被称为“幽泉使”的神秘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清冷飘忽,仿佛自九幽传来:“二位何必做口舌之争。黑风山脉非是善地,内里凶险莫测,绝非我等在此逞强斗狠便能决定宝物归属的。与其在此浪费时间,徒增笑耳,不若想想,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她的话点醒了双方。确实,黑风山脉的凶名绝非虚传,那诡异的黑魇风和防不胜防的风魇,对灵台境修士都有致命威胁,即便神阙境强者深入核心区域,也需小心翼翼。更别提传闻中可能存在的其他恐怖了。
烈阳长老压下火气,沉声道:“幽泉使有何高见?”
幽泉使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宝物动人心,但引发宗门大战,非是智者所为。尤其在此等凶地,鹬蚌相争,只会让真正的渔翁得利。依我之见,不若定个章程。”
沐风道人颔首:“幽泉使言之有理。却不知是何章程?”
“简单。”幽泉使淡淡道,“我等三方,皆止步于此山脉外围。各派门下年轻一辈精锐弟子入内探查。一来,弟子辈活动,不易引动山脉深处某些恐怖存在的注意;二来,也算是对门下弟子的一场历练;三来,谁家弟子能有缘法率先寻得宝物或线索,便算哪家占了先机。届时,再谈其他,如何?”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若哪家不顾脸面,暗中派遣长辈潜入……那便视同撕毁约定,休怪其余两家联手共击之。”
这个提议,让烈阳长老和沐风道人都陷入了沉思。
派弟子进去,确实能避免高层直接冲突,也能降低风险。而且他们对自家培养的精英弟子都颇有信心。
烈阳长老目光闪烁,他焚天宗弟子修炼火系功法,攻击强横,在这种环境下未必吃亏,而且他暗中早有安排……于是率先表态:“好!便依幽泉使之言!就让小辈们去争一争!”
沐风道人略一沉吟,也点头同意:“可。便以此为准。门下弟子各凭机缘本事。”他青木崖弟子虽不擅强攻,但续航、辅助、探查能力极强,未必没有机会。而且,他确实担心木风的安危。
“既如此,便定下了。”幽泉使一锤定音,“一日为限,各方挑选三名灵台境以下的弟子入内。一日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需退出山脉休整回报。期间,我等便在此静候,不得妄动。”
“可!”
“可!”
协议达成。
三方首领各自退回本阵。
焚天宗阵中,烈阳长老目光扫过身后跃跃欲试的弟子,沉声道:“赵焱,李炽,王焚!你三人出来!”
三名气息最为炽盛的年轻弟子应声出列,皆是辟脉境九重巅峰,距离灵台境仅一步之遥,是焚天宗外门真正的精英,身上煞气浓郁,显然经历过不少厮杀。
“你三人即刻进入黑风山脉!首要目标,搜寻任何可能与宝物、遗迹相关的线索!尤其是注意一个使用漆黑诡异力量的少年和一个身份神秘、可能受伤的女子!若遇青木崖或玄水阁的人……便宜行事!必要时,可斩草除根!”烈阳长老语带杀意,“记住,焚天宗的荣耀,不容玷污!带回宝物,宗门重赏!”
“谨遵长老令!”三人齐声应喝,眼中充满自信与贪婪,化作三道火影,率先冲入了那煞气弥漫的山脉之中。
青木崖这边,沐风道人看着眼前几名沉稳的弟子,叹了口气:“可惜木风尚未寻回……周瑾,林芸,苏昊。你三人入内。首要任务,是尽力寻找木风的下落,确保其安全。其次,若遇机缘,可谨慎探查。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首要,切忌贪功冒进,尤其小心焚天宗的人。”他递过三枚青翠的玉佩,“此乃‘青灵护身符’,可抵挡一次黑魇风煞的侵蚀,关键时刻捏碎,我或能感知到你们的方位。”
“是,沐风师叔!”三名弟子(两男一女)接过玉佩,神色凝重,行了一礼,身形飘动,如同三片青叶,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山林。
玄水阁阵营,幽泉使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微微抬手。三名笼罩在斗篷下的弟子无声出列,向她微微一礼,旋即身影如同鬼魅般变淡,融入周围的环境,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潜入山脉。
三方弟子,皆已入彀。
荒原上,再次恢复了三方对峙的寂静。只是这寂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烈阳长老闭目养神,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
沐风道人目光忧虑地望向山脉深处。
幽泉使静立水汽之中,无人能看清其表情。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门下的弟子,能从这片吞噬生命的凶地中,带出怎样的消息。
而这场以历练为名、以夺宝为实的角逐,已然在黑风山脉那险恶的环境之中,悄然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山脉深处,那处残破的猎人小屋内,云烬刚刚运转完一个周天,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气力。旁边的月曦,依旧沉浸在那玄奥的调息之中,气息平稳。
他们尚且不知,一场由他们而起的风暴,已经派出了致命的触手,正向着他们所在的区域,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