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柳树,这次我踌躇着该不该进去。
鼻尖似乎还弥漫着茶香,似真似幻,分不真切。
我现在到底在哪?
这雾就像是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我看不清前路,亦不知归处。
我从背后拿过桃木剑,刚刚灼热的温度此刻已经褪去,只有粗糙的纹路在提醒我它是真实的。
我握紧桃木剑,再次踏进宅邸。
又是熟悉的小童前来唤我,一模一样的台词,甚至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次我不准备按照它的剧情走了,我循着记忆往宅邸后方走去。
一路上都盛开着鲜花,朵朵娇艳欲滴,仿佛是由鲜血浇灌而成。
我敛神,这里应该有个房间才对。
突然,眼前出现一扇门,就这样凭空出现、毫无征兆。
我吞了吞口水,打开了房门。
踏进房门后,我惊觉我又换了一套衣服,不同于刚刚的书生装,现在明显是一套女子的装扮。
借着屋内的铜镜,我看见里面映着模糊的影子。
头发梳成发髻,金色的步摇摇曳生光,我摸上侧脸,发现脸上擦了香粉,嘴唇上颜色鲜艳,看来是涂了胭脂。
我走到铜镜前,发现镜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扭曲,从中心一点渐渐向四周散开,最后铜镜中出现一名男子。
黑色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肩上,漆黑的眼眸隐隐带着蛊惑,他缓缓开口:
“过来。”
不受控制的,我朝前走去。
在我的手指触碰到铜镜的刹那,我仿佛听到了镜子的破碎声,紧接着天旋地转,我被吸入镜子的世界。
我微微皱眉,隐隐约约听见唢呐的声音,我尝试睁开眼,发现一块布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试着想把这块布揭下,可我就像是被钉在这里一样,整个人无法动弹。
我注意到这块布似乎是红色的,红色的布、唢呐的声音,我现在难不成变成新娘了?
屋外的嘈杂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划上休止符,我只能听到我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虽然当时有些模糊,但铜镜中的人影,的确是顾时夜。
“嘎吱”
有人推开了房门,脚步的声响朝我这边逼近。
一股凉气瞬间将我包裹,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抚摸我的皮肤。
近了…更近了…
那股气息已经近在眼前,我能感觉到他在触碰我盖头下的脸颊。
他的手移动到我的下巴,随后他用指节轻轻一抬,我被迫抬起头看向他。
他默默观察了一阵,奇怪的是,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眼前的身影突然弯下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印在我的唇上,隔着盖头,我只能感受到一阵酥麻。
他转身走向一边,伸手拿起喜秤掀开我的盖头,一道刺眼的光亮后,我终于看清眼前人是谁。
他身穿喜服,一头漆黑的长发被一支木簪高高束起,眼眸里透露出冷淡,修长的手此时缓缓伸向我的嘴唇。
他的拇指缓缓摩挲过我的嘴唇,留下一阵刺痛,我注意到他将我唇上的胭脂抹下,在我耳边低语:
“还是这样好看些。”
他抬手拔下头上带着的木簪,一头漆黑的发丝就这样倾泻。
平日里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欲望,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喘息,我不由得攀住他的肩膀。
这是顾时夜吗…
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他的身影将我笼罩,除了他,我已经看不到别的事了。
烛火随着风轻轻摇曳着,直至半夜三更。
再次醒来时,周身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整洁的婚房变得破旧不堪,庭院里传来风的呼啸,风穿过破裂的窗户将窗帘掀起。
彻骨的寒冷。
我将自己蜷缩住,本应在身边的顾时夜此时不见了踪影。
我往身边摸去,不禁一怔,拿起身旁的物件仔细端详,这是顾时夜束发的木簪。
看来刚刚并不是幻觉。
但现在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我环顾四周,起身走向房屋里唯一完好的物品——那面铜镜。
进来这里是靠的它,想必出去也是。
不再犹豫,我伸手触碰铜镜的表面,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再次出现在了宅邸前。
奇怪的是,宅邸前生长的柳树已经不见了踪迹。
整座宅邸也不复先前的辉煌,大门敞开,枯枝落叶堆满了台阶,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回想来到这里后我做的两次尝试,发现这座宅邸充斥着谜团,我一时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妖怪在作祟。
我回过头,四周仍被云雾覆盖。
我往宅邸反方向走去,摸索着在云雾间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脚下出现一条小道,并往前方不断延伸。
云雾散开,一座古庙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这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如珠玉一般清脆,又似一根羽毛在挠着你的心尖。
“这位公子,可是要去往哪里?”
这道声音听不真切,但我能感觉到说话人就在我的身边。
我刚准备开口,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嘴巴擅自张开:
“要进京赶考。”
“既是如此,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去那间古庙休整片刻。”
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他身穿一身白衣,似乎要随雾气一起消散。
是易遇。
他铅灰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用手中的折扇指向不远处的古庙。
我往后看去,除了我一路走来的小路,这里其他事物就像褪了色一样,只显露出最纯粹的白。
无奈,我点了点头,和易遇一起往古庙走去。
易遇在前方走着,见我跟在身后,不由得轻笑一声,牵起我的手。
“小心不要走丢了。”
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坚冰一样。
他有意迁就我的步伐,似乎对我并无恶意。
过了片刻,我们来到庙前,里面传来声响,听起来似是有人在争吵。
易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轻柔的声音带着蛊惑:
“不进去看看吗?”
他的尾音上扬,我的心痒痒的。
我吐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推开庙门。
像是墨汁浸入水中,眼前的画面逐渐染上颜色。
燃烧着的烛火、端坐在上方的佛像,和眼前争论不休的两人。
两人穿着和我相仿的书生装,看上去也是在此休整。
见我和易遇进来,他们竟然没有停止争吵,甚至视线都没有看向这里。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两位?”
我出声提醒他们,但他们根本没有反应。
“这可难办了呢。”
耳边传来易遇稍显头疼的声音,我转头看向他,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就连原本身在庙宇的两人也失去了踪影。
整座庙宇只剩下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