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对于凡人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但对于聚集在这片水晶森林核心空地的神眸执掌者们,这三日,每一息都如同在时光长河的激流中跋涉,充满了煎熬、戒备与无声的锋芒。
空地边缘,烈阳灼周身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光焰,如同一尊沉眠的太阳。他闭目盘坐,气息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躁动而压抑。太阳神眸赋予他的不仅是光与热,更有一种洞悉能量本质的敏锐。他能清晰地“嗅到”那祭坛顶端,“源初之息”正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凝聚、壮大,那其中蕴含的、近乎本源的法则碎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然而,他的余光始终锁定在对面那个气息混沌、仿佛与时空融为一体的身影上——秦问天!方才那轻描淡写间“抹除”他太阳火矛的一幕,如同梦魇,在他道心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他不信,时间之力当真能凌驾于他的光耀之上!三日之后,必以雷霆之势,焚尽一切虚妄!
另一侧的阴影中,尤里的存在感时强时弱,如同月光下的泡沫。梦境神眸让他游走于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他的“视线”并非通过光线,而是通过无数交织的梦境丝线感知外界。他能“听”到烈阳灼心中燃烧的怒火与贪婪,能“触”到蛮古那纯粹毁灭意志下的狂暴心跳,但当他试图将梦境的触角伸向秦问天时,却仿佛探入了一片无垠的、同时存在着万古死寂与刹那生灭的混沌之海,深不见底,无法捉摸。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存在,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忌惮与……好奇。
蛮古则简单直接得多。他像一块沉默的陨铁,坐在那里,呼吸间引动气流如小型风暴。力量神眸让他信奉绝对的暴力,任何花哨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秦问天的手段固然诡异,但他坚信,只要力量足够强,一拳便可轰碎时空,砸烂一切阻碍!他在积蓄,等待着三日后石破天惊的一击。
而处于风暴目光中心的秦问天,此刻正沉浸在一种玄而又妙的境界中。
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入识海,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内外兼观”的状态存在着。一部分心神维系着外界的警戒,另一部分,则彻底沉入了体内那新生的、流淌着混沌灰芒的时空本源之中。
时间神眸与空间神眸的融合,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产生了一种本质的升华,衍生出独属于他的、凌驾于单一权柄之上的力量——时空之力。
在他的感知里,自身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点,而是一个以他为核心,不断向外辐射、与整个宇宙时空产生微妙共鸣的时空奇点。
“原来如此……”
他心念微动,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费力构筑【时间锚点】领域。一层无形的、更加自然而稳固的时空屏障便以他为中心悄然展开,范围不大,仅笼罩自身与身旁的沐轻音、林尘。但这屏障的本质已然不同,它并非单纯的时间凝固或空间隔绝,而是一个微型的、独立的时空泡。屏障内外,时间流速、空间曲率可以被他随意定义。外界狂暴的能量冲击,进入这层屏障,首先会遭遇空间层面的偏转与稀释,再被均匀摊薄到被拉长的时间尺度上,其破坏力自然降至冰点。这便是他之前轻易“抹除”太阳火矛的原理,并非硬抗,而是从时空层面将其“化解”。
他继续深入感悟。
时空之力,可不仅仅是防御。
他尝试将意识附着在一粒从水晶穹顶飘落的微尘上。然后,操控时空。
那粒微尘,在他意志的驱动下,并非沿着直线或抛物线运动,而是其存在的时空坐标开始发生跃迁!它时而出现在左侧三丈外,下一刻又出现在右后方五丈的空中,轨迹完全违背常理,如同在进行短距离的空间闪烁。而这闪烁的间隔,被他压缩到了微秒乃至纳秒级别,在寻常人眼中,便是同时存在于多个位置的幻影。
【时空幻身】 的雏形!
这并非单纯的速度快,而是涉及底层空间规则的运用。若用于对敌,敌人面对的将是一个无法用常理锁定,随时可能从任何时空角度发起攻击的可怕对手。
攻击方面,他回忆着之前对熔岩地火蟒使用的【时序断流】。当时只是强行斩断目标与未来一瞬的联系,消耗巨大且效果短暂。如今,时空之力在手,他对这一招有了新的想法。
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混沌灰芒凝聚,并非斩向实物,而是对着前方一片虚无轻轻一划。
“时空……剥离。”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他指尖划过的那片虚无,仿佛“薄”了一层。并非物质消失,而是那片区域所对应的一小段时空连续性,被强行“剪切”掉了!任何闯入这片区域的物质或能量,都会因为失去了时空的承载,而瞬间陷入一种绝对的“静止”与“失位”状态,结构与能量维系会自然而然地崩解!这就像在一幅完整的画卷上,用橡皮擦掉了一笔,被擦除的部分,自然不复存在。
这一招,比【时序断流】更加根本,更加防不胜防!它直接作用于构成存在的基石——时空本身!
当然,以他目前初入四阶魂海境的修为和对时空之力粗浅的领悟,【时空剥离】的范围极小,持续时间也极短,且消耗堪称恐怖。方才那轻轻一划,就让他魂海中的时空之力瞬间减少了近一成!这将是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而非常规手段。
除了攻防,时空之力在感知方面的提升更是惊人。
他无需刻意释放神识,只需维持着与周身时空的共鸣,便能自然而然地“接收”到周围时空传递来的信息。
他能“听”到烈阳灼体内太阳真火奔腾时,引动的微观时空涟漪;能“看”到尤里隐匿时,其所在空间与梦境维度交界处产生的微妙褶皱;能“感”到蛮古积蓄力量时,其拳头周围空间被纯粹力量压迫发出的无声哀鸣。
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祭坛顶端的“源初之息”在凝聚过程中,与整个万象秘境,乃至与冥冥中其他未知之地产生的、极其隐晦的时空连接!
这片空地,在他的时空感知中,不再平静。它像是一个即将喷发的时空火山,而他自己,则是即将在这火山口舞动的、执掌时空的幽灵。
沐轻音守在他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到秦问天身上那股愈发深邃、愈发非人的气息。他明明就坐在那里,却仿佛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某个交点,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与压迫感。她冰凰血脉中的极致之寒,在这涉及根源的时空力量面前,也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但她眼神依旧坚定,无论秦问天变成何种存在,他都是那个在江城与她并肩而战的少年。
林尘更是获益匪浅。他稀薄的时痕之体,在如此近距离感受时空本源波动的环境下,如同久旱逢甘霖,自发地活跃起来,对时间流速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精细。他甚至开始模糊地触摸到一丝空间存在的“质感”。秦问天偶尔逸散出的、对他而言如同甘霖的时空气息,更是让他受损的本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时间,在一种极度压抑而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第二日深夜,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祭坛,也非来自其他神眸执掌者。
而是来自秦问天自身!
他体内那原本已初步融合的时空本源,在持续感悟和与外界“源初之息”的共鸣下,竟再次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并非排斥,而是更深层次的整合与挖掘!
时间与空间的法则符文在他魂海深处疯狂碰撞、交融,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段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信息流,冲破了某种封印,融入他的认知——
那并非具体的术法,而是一种关于时空本质的、更高层面的认知与应用方式!
“时空……并非仅仅是用以移动、防御或攻击的‘工具’……”
“它本身,就是最伟大的‘载体’与‘封印’……”
“承载过去,封印未来……亦可,承载吾敌,封印万物!”
一股明悟如同闪电划过心头!
秦问天猛然睁开双眼,混沌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世界在生灭!他抬起手,对着空地中央,那悬浮的祭坛虚虚一按。
没有能量涌出,没有法则波动。
但在所有神眸执掌者惊骇的感知中,那巍峨的、由奇异水晶构筑的祭坛,连同其顶端那团愈发凝实的“源初之息”,其存在的“重量”仿佛瞬间增加了千倍、万倍!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其所在的时空结构密度,被无形中大幅提升了!
烈阳灼周身的光焰猛地一暗,他感觉自己与那“源初之息”之间的感应变得极其困难,仿佛隔了无数层厚重的、粘稠的时空壁垒!
尤里隐匿的身形一阵模糊,差点被从梦境夹缝中挤出来,他感觉那片区域的时空变得如同金石般坚固,难以渗透!
蛮古闷哼一声,他纯粹的力量感应在那里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秦问天缓缓收手,脸色微微发白,魂海中的时空之力几乎见底。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时空载印】!
并非直接攻击,而是改变局部区域的时空属性,使其从“流畅”变得“粘稠”,从“通透”变得“厚重”!在这片被“载印”的时空中,一切移动、能量传递、乃至法则感应,都会变得困难百倍!这将是控制战场、限制对手的绝佳领域!
他看向祭坛顶端那团似乎并未受到直接影响,但获取难度已无形中暴增的“源初之息”,又扫过神色各异的烈阳灼、尤里和蛮古。
三日期限将满。
最终的争夺战,他已准备好了不止一张底牌。
时空神眸的真正威力,将在明日,撼动所有窥探者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