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陆家别墅的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由佣人安静地端上。气氛却不像看起来那般和谐温馨,反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陆辰逸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用餐,姿态优雅却带着惯有的疏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星辰(沈清悦)坐在他右手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米饭,几乎不夹菜,整个人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完美扮演着那个怯懦、不受重视的妻子角色。只有偶尔抬起眼帘时,那快速掠过陆辰逸和沈清雅的、冰冷如刀的目光,才泄露出她内心汹涌的恨意。
沈清雅则坐在陆辰逸的左手边,位置比林星辰更靠近他。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不断地给陆辰逸夹菜,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辰逸哥哥,你尝尝这个清蒸鱼,很鲜嫩的。”
“这个汤我让张妈炖了很久,最是滋补,你多喝点。”
“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呀,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她表现得如同这个家的女主人,对陆辰逸关怀备至,眼角眉梢却时不时瞟向对面沉默的“沈清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和挑衅。
林星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握着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或者说麻木)。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扮演深情,看着那个冷漠的刽子手安然享受着她的“伺候”,而她,却要坐在这里,配合这场令人作呕的演出!
“姐姐,你也多吃点呀。”沈清雅仿佛才注意到她的沉默,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语气带着关切,“你看你,总是吃这么少,难怪这么瘦。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和辰逸哥哥都会担心的。”
她刻意将“我和辰逸哥哥”联系在一起,再次强调着她与陆辰逸的亲密,以及对“姐姐”的“善意”关怀。
林星辰看着碗里那块油腻的排骨,如同看着一条毒蛇。她抬起头,对上沈清雅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暗藏恶意的眼睛,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细弱:“谢谢……清雅,我……我不太饿。”
“怎么会不饿呢?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沈清雅穷追不舍,扮演着贴心妹妹的角色,“要不要我让家庭医生来看看?或者……是因为今天下午我说的话,让姐姐你不开心了?”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懊恼和委屈。
陆辰逸闻言,抬起眼皮,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过林星辰。
林星辰心中警铃大作,知道沈清雅又在借题发挥,试图在陆辰逸面前坐实她“小心眼”、“善妒”的形象。她连忙摇头,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和讨好,看向陆辰逸,急于辩解:“没有!辰逸,我没有不开心!清雅她……她也是关心我……”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将一个害怕丈夫误会、急于讨好又笨拙不会解释的妻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陆辰逸看着“沈清悦”那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讨厌这种女人间无聊的把戏,更讨厌她这副永远扶不起的软弱模样。相比之下,公司里那个冷静自信、锋芒毕露的林星辰……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一瞬。
“吃饭。”他收回目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这令人不快的对话。
沈清雅得意地瞥了“沈清悦”一眼,仿佛在说:看吧,辰逸哥哥还是站在我这边。
林星辰低下头,用力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将所有的恨意、杀意和翻涌的情绪,连同那难以下咽的食物,一起狠狠咽回肚子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保持伪装。
这顿饭,吃得无比漫长。
沈清雅似乎打定主意要恶心到底,又开始将话题引向“林星辰”。
“辰逸哥哥,那位林总监,真的那么厉害吗?连张副总监都对她赞不绝口呢。”她歪着头,一副天真好奇的样子。
陆辰逸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真羡慕她呀,那么有能力,可以帮辰逸哥哥分担工作。”沈清雅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随即又转向林星辰,看似无心地说道,“姐姐,你说是不是?我们要是有林总监一半的能力就好了,也不会总是让辰逸哥哥操心。”
这话看似自谦,实则是在贬低“沈清悦”,同时再次抬高林星辰,试图持续刺激“沈清悦”的神经,也 subtly 地在陆辰逸心中强化林星辰的“能干”与家中妻子的“无能”的对比。
林星辰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才没有当场失态。她抬起头,看向沈清雅,眼神里充满了被妹妹话语反复刺伤的痛苦和茫然,声音带着哽咽:“我……我怎么能跟林总监比……”
她的反应,再次取悦了沈清雅。
陆辰逸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烦躁更甚。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声音冷淡:“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餐厅,没有丝毫留恋。
主角离场,这场虚伪的晚餐也接近尾声。
沈清雅看着陆辰逸离开的背影,脸上甜美的笑容慢慢收敛,转而看向对面依旧低着头的“沈清悦”,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胜利者的优越感。
“姐姐,我也吃好了。”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语气恢复了平常,“你慢慢吃,记得把汤喝了,对身体好。”
她像个施舍者一般,留下了最后的“关怀”,然后姿态优雅地离开了餐厅。
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林星辰一个人。
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很久,很久。
直到确认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懦弱、悲伤和慌乱。
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封千里的寒冷。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如同深渊般的恨意与杀机,几乎要实质化,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撕裂!
她看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看着沈清雅“施舍”给她的那块排骨,看着陆辰逸用过的空位……
一幕幕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沈清雅恶毒的笑脸,陆辰逸冰冷的眼神,坠楼时呼啸的风声,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体内奔涌!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块排骨,五指用力,油腻的酱汁从指缝间渗出,仿佛捏碎了仇人的骨头!
但她很快又松开了手,拿起旁边的餐巾,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手指,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
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很好。
沈清雅,你演得很投入。
陆辰逸,你冷漠得很彻底。
这场戏,你们尽情表演。
我会好好看着。
看着你们如何一步步,在我面前,将这场虚伪的戏剧,演到……终场!
她站起身,离开了餐厅,背影挺直而决绝,再也没有回头看那满桌的“盛宴”一眼。
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道路上,坚定无比。
情绪的拉扯已达到极限,忍耐的堤坝即将满溢。
下一次,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完美”地,扮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