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仙李逍遥的现身,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瞬间打破了镇岳塔下岌岌可危的平衡。
他脚踏流火飞剑,悬于半空,宽大的旧道袍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腰间朱红酒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他看似慵懒随意,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扫过战场,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掠过气息萎靡、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玄诚道长,扫过塔后正与两名傀儡弟子艰难周旋、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少年柳青,最终,定格在那由精纯幽冥死气凝聚、散发着滔天威压的尊者虚影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一缕不入流的幽冥分身,也敢在此撒野?”李逍遥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浓了几分,语气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幽冥尊者虚影周身死气剧烈翻腾了一下,显示出其内心的震怒。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李逍遥,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纯阳剑脉的余孽……李逍遥!此事与你无关,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本尊连你这缕元神一并留下!”
“哎哟,好大的口气!”李逍遥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随即脸色一板,指着下方狼藉的镇岳塔和不断涌出的煞气,“我说,你这老鬼要不要脸?趁人家观主受伤,跑来砸人家场子,污染人家灵脉,还欺负小辈?道爷我路过闻着这股味儿就恶心,你说关不关我事?”
他话音未落,并指如剑,朝着那两名正扑向柳青的傀儡弟子随意一划!
“嗤!嗤!”
两道凝练如丝、灼热无比的纯阳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掠过两名傀儡的脖颈!剑气过处,那浓郁的幽冥死气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两名傀儡弟子动作戛然而止,眼中黑气散去,露出茫然之色,随即软软倒地,眉心一缕黑线消散,竟是直接被净化了体内控制的邪气,虽元气大伤,却保住了性命!
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便解了柳青之危!这份对力量的精妙掌控,让下方的玄诚道长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叹。
柳青死里逃生,大口喘息,看着空中那道洒脱的身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就是真正剑仙的实力吗?
“混账!”幽冥尊者虚影怒极,李逍遥当着他的面出手救人,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他不再多言,虚影抬手一指!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指芒,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鬼哭之音,直射李逍遥眉心!——幽冥戮魂指!
指芒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散发出灭绝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
“来得好!”李逍遥长笑一声,面对这足以重创炼神返虚修士的一指,竟不闪不避!他并指如剑,指尖骤然亮起刺目金红光芒,仿佛握着一轮小太阳,迎着那漆黑指芒直刺而去!
纯阳破邪剑指!
“轰——!”
至阳至刚的纯阳剑气,与至阴至邪的幽冥指芒在半空中狠狠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巨响!金红与漆黑两色光芒疯狂交织、侵蚀、湮灭,产生的能量涟漪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将天空的云层都撕开一个空洞!下方镇岳塔的瓦砾被卷起,草木尽伏!
一击之下,竟是不分伯仲!
但李逍遥身形晃都未晃,依旧潇洒地立于剑上。而那幽冥尊者虚影,却明显黯淡了一丝!
高下立判!李逍遥的实力,显然在这具分身之上!
“啧啧,一缕分身也敢这么嚣张?看来你本体是躲在哪个耗子洞里不敢见人吧?”李逍遥得势不饶人,语带嘲讽,试图激怒对方,探其虚实。
幽冥尊者虚影气息起伏不定,冰冷的眸子中杀意沸腾,但他似乎极为忌惮李逍遥,并未再立刻出手,而是阴恻恻地道:“李逍遥,你休要得意!此乃我圣教与白云观因果,你强行插手,便是与我整个幽冥道为敌!待我圣主降临,必将你纯阳剑脉连根拔起!”
“少拿大话吓唬人!”李逍遥嗤笑一声,“你们那点龌龊心思,道爷我门儿清!不就是为了那‘鬼门’和‘钥匙’吗?搞这么大阵仗,也不怕崩了牙!”
他这话一出,幽冥尊者虚影猛地一颤,玄诚道长也是瞳孔微缩!李逍遥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你如何得知?!”幽冥尊者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你管我怎么知道?”李逍遥懒洋洋地挥挥手,“总之,今天这道爷我管定了!识相的,自己滚蛋,把这破分身散了,省得道爷我费力气打散你,让你本体也跟着难受。”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灵觉早已锁定对方,气机牵引之下,只要幽冥尊者稍有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一击。
幽冥尊者虚影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他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冷哼:“李逍遥,今日之辱,本尊记下了!山高水长,我们走着瞧!”
话音未落,那庞大的虚影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细小的黑光,便要遁入虚空逃走!他知道,有李逍遥在此,今日之事已不可为,继续纠缠下去,这具辛苦凝聚的分身很可能真要交代在这里。
“想走?留下点东西吧!”李逍遥眼中寒光一闪,岂能让他如此轻易离去?他并指一点脚下流火飞剑!
“吟——!”
飞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金红剑虹,速度更快,后发先至,瞬间追上了那道逃遁的黑光,狠狠一斩!
“啊——!”虚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那道黑光被剑虹斩中,瞬间溃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缕极其淡薄的本源死气,狼狈不堪地撕裂空间,消失不见。
显然,幽冥尊者这具分身即便逃脱,也已被重创,没有数年苦功难以恢复。
李逍遥伸手一招,流火飞剑回转,落入他手中。他看也没看那逃走的黑光,反而转身,目光落在下方正在抓紧时间调息、并试图封印地脉煞气的玄诚道长身上,眉头微挑:
“玄诚老儿,你这观主当得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玄诚道长压下翻腾的气血,苦笑着拱手:“李道友,大恩不言谢!今日若非你及时赶到,我白云观千年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少来这套虚的!”李逍遥摆摆手,身形缓缓落下,站在玄诚身旁,目光扫过那依旧在汩汩冒出煞气的地缝,又瞥了一眼正踉跄走过来的柳青,眼神在他身上那微妙的阴阳平衡气息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讶异。
“谢不谢的以后再说。先说说,这烂摊子怎么收拾?”他指着地缝,“这‘九幽蚀脉煞’可是个麻烦东西,不彻底净化,你这灵脉就算废了。还有,那边塔后的小子……”他看向柳青,“啧啧,阴阳自生,道基初成,却弱得可怜……玄诚,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宝贝疙瘩?还惹上了幽冥道那群疯狗?”
柳青走到近前,恰好听到这句话,脸上不禁一红,连忙躬身行礼:“晚辈柳青,拜见李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逍遥随意地点点头,注意力还是在地脉煞气上。
玄诚道长叹了口气,简单将吴家村之事、罗明体质、幽冥道图谋以及观内变故告知了李逍遥,只是隐去了守夜人等核心细节。
李逍遥听完,摸着下巴,咂咂嘴:“乖乖,‘鬼门钥匙’?还是天生阴阳眼?难怪幽冥道像闻着腥的猫一样扑过来。你这白云观,现在是成了风暴眼了啊。”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了几分:“玄诚,不是我说你,这事你扛不住。幽冥道这次是势在必得,今天来的只是个分身,下次可能就是本体亲至,或者更强的老怪物。你这护山大阵,破损不小吧?”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光芒依旧有些晦暗的太极图。
玄诚道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阵法核心受损,需尽快修复。但此地煞气不除,修复亦是徒劳。”
“净化这煞气倒是不难,”李逍遥自信一笑,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我这‘纯阳烈火酒’正好是这类阴煞之气的克星。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玄诚,眼神深邃,“治标不治本。问题的根子,在那个孩子身上。幽冥道不得到他,绝不会罢休。你准备怎么办?一直把他藏在观里?你能藏多久?”
这话问到了最关键处。玄诚道长沉默不语,这正是他最大的忧虑。
柳青也紧张地看着师父。
李逍遥看了看玄诚的脸色,又看了看柳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玄诚老儿,我帮你净化这煞气,稳住大阵。至于后面的事……”
他目光转向东南方向,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或许,你们该去一趟‘万法宗坛’了。”
“万法宗坛?”玄诚道长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龙虎山天师府?正道魁首?李道友,你的意思是……”
“不然呢?”李逍遥翻了个白眼,“指望守夜人那群见不得光的老古董?还是指望朝廷司天监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如今天下,明面上还能镇得住场子,让幽冥道有所顾忌的,也就是龙虎山那群牛鼻子了。那孩子身负如此因果,唯有请动天师府,集合正道之力,或可寻得一线生机,甚至……彻底解决这‘鬼门’之患。”
他看向玄诚,语气带着一丝深意:“而且,我刚好收到风声,天师府近期似乎也在暗中调查幽冥道异动之事。你们此去,或许正是时机。”
玄诚道长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龙虎山天师府,乃是正道玄门执牛耳者,若能得他们庇护主持,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天师府门槛极高,且局势复杂,贸然前往,福祸难料。
“此事……需从长计议。”玄诚道长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观中局面,治好伤势。”
“随你。”李逍遥也不勉强,拔出酒葫芦塞子,一股炙热醇香的酒气弥漫开来,“我先帮你把这地脉煞气解决了。小子,”他看向柳青,“一边看着点,对你修行有好处。”
说着,他仰头灌了一口烈火酒,眼中金红光芒大盛,并指如剑,引动酒中纯阳真火,便要开始净化地脉煞气。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弟子惊慌失措地从祖师堂方向飞奔而来,边跑边喊:
“观主!不好了!紫气东来阁……罗明师弟他……他情况有变!周身寒气大盛,眉心的太极印……变成黑色的了!”
“什么?!”玄诚道长和柳青脸色同时大变!
幽冥尊者分身虽退,但其降临带来的极致阴气,还是影响到了罗明体内的平衡!
李逍遥动作一顿,眉头皱起:“看来,麻烦还不止这一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