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的憋闷感几乎要冲垮肺腑,吕布不信邪,枪势陡然一收,手腕翻转间,霸王枪化作漫天枪影,如狂风暴雨般笼罩萧澜周身,封死所有闪避余地。
“铛!铛!铛!铛!”
演武场上,密集的金铁交鸣声成了唯一的旋律。诡异的是,无论吕布攻势如何狂暴迅猛,萧澜始终只守不攻。他脚步移动从未超出三尺范围,手中铁戟总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幅度、最刁钻角度轻磕霸王枪枪杆——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卡在吕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让那开碑裂石的力道尽数偏离轨迹。
萧澜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会被吞没,却总能在浪尖缝隙中寻得生机,稳稳浮于水面。
演武场四周一片死寂,众人尽皆失神。若说三日前萧澜尚可被视作投机取巧,此刻这种在狂风暴雨中闲庭信步般的防守,已彻底超出他们的认知。
吕布越打越心惊,只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无形的网——一张能洞悉所有意图、化解所有力量的网。
“啊!”
怒吼一声,攻势戛然而止。吕布猛地后撤两步,胸膛剧烈起伏,虎目死死瞪着萧澜,满是难以置信的挫败。
萧澜收回铁戟,仍维持着平淡守势,额角渗着细密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
“这是什么妖法?”吕布声音嘶哑,带着不甘。
“并非妖法。”萧澜声音平稳,“师兄武艺如江河倒灌,势不可挡。我只是一根水草,挡不住大河,只能顺水流弯折,才不至于被冲断。”
这番话让吕布怒意稍敛。萧澜继续道:“师兄勇冠三军,某只是善于思索破解之法罢了,不过是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四字,恰如递到脚下的台阶。吕布眼中狂躁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复杂情绪——他虽高傲,却不愚蠢,自然明白萧澜展现的绝非“拙”,而是对武学、力量与时机截然不同的理解。
“哼。”
吕布冷哼一声,将霸王枪顿在地上,青石板应声龟裂。他凝视萧澜许久,吐出一句:“你的潜力,确实可期。”
说罢不再多言,提枪转身离去。背影依旧孤高,却少了来时的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沉思。
直到吕布身影消失在晨雾中,萧澜才长吐浊气,拄着铁戟的双臂肌肉已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浸透了背脊。
今夜是中秋,月色如霜,清冷光辉洒满少室山,将青石古道照得雪白。山门内无节日喧闹,只有松风呜咽与远处兽吼。
萧澜独坐演武场石阶,握着一壶师门浊酒,辛辣酒液滑过喉咙,带起灼热。他仰望着圆月,心中计算着时间——黄巾之乱已过,十常侍乱政之期不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道高大身影从月下阴影走出,带着挥之不去的孤高与落寞,正是吕布。他未看萧澜,径直走到兵器架前取下霸王枪,用麻布一遍遍擦拭枪身。月光下,枪刃泛着幽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师兄,不喝一杯?”萧澜将酒壶递向他。
“不必。”吕布动作未停,声音低沉。
空气沉寂,只有麻布摩擦枪杆的“沙沙”声。
许久,萧澜声音带着飘忽响起:“今夜月明星稀,是观星的好时候。”
吕布擦拭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萧澜仍仰望着夜空,似在自语:“师兄可知,我除了戟法,还略通观星望气之术?我看到两颗将星将起于并州与西凉,一颗晦暗,一颗暴戾。”
吕布终于停下动作,转过头,锐利目光落在萧澜身上,带着审视与怀疑。
萧澜仿佛未觉,继续道:“丁原匹夫,董卓国贼,皆非明主。师兄若投之,必成他人手中刀,落得‘三姓家奴’骂名。”
“嗡——”
刺耳剑鸣骤然响起。吕布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冰冷剑锋在月光下泛着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