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冥河之水裹挟着刺骨的阴寒与死寂,将林见牢牢包裹。他像一颗被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在狂暴的暗流中无助地沉浮、翻滚。镇幽符散发的幽蓝光晕在体表艰难闪烁,抵御着河水的侵蚀,但那股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冻僵他的四肢,侵蚀他的神魂。耳边是永恒的水流咆哮与无数怨魂交织的、足以让人发疯的低语嘶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见感觉意识即将再次被冻结、镇幽符的光芒也黯淡到极致时,身侧的暗流陡然变得异常湍急!一股无法抗拒的横向吸力猛地将他扯向一旁!
“唔!”林见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一条更加狭窄、水流却相对平缓许多的隐秘水道。水道入口处似乎有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大部分冥河主流的冲击。
黑暗,绝对的黑暗。他只能凭借镇幽符的微弱感知和影子对水流的触感,勉强分辨方向。这条水道蜿蜒曲折,向上延伸。他奋力向上游动,肺部因缺氧而火辣辣地疼痛。
终于——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出了水面!冰冷潮湿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贪婪地呼吸着,虽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陈年水锈的气息,但至少不再是那足以湮灭生机的冥河之水!
他挣扎着爬上岸边,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撑起身体,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空间远比想象中开阔。光线极其黯淡,只有岩壁上零星生长着的一些散发幽绿色磷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源,勉强勾勒出洞穴的轮廓。洞穴一侧,是那条将他带来的冥河支流,河水在此处形成一个相对平静的水潭,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更深处的黑暗中。
而最让林见心惊的是,这个洞穴并非天然形成!脚下是铺砌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刻满了模糊不清、却隐约能感受到古老韵味的纹路。空气中除了水汽和霉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金属和某种香料混合的奇异气味。
有人居住过?或者说,曾有人在此长期停留!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寒冷,运转《噬影诀》,将影子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感知。影子反馈回来的信息更让他确认了这一点:洞穴深处,有规则的石桌、石凳的轮廓,甚至还有一个类似蒲团的凹陷。更远处,似乎有一道紧闭的石门,门上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禁制波动。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洞府!一位古代修士在冥河之畔开辟的避难所或修炼之地!
林见心中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蹑手蹑脚地向洞府深处走去,脚步虚浮。很快,他看到了影子感知到的景象:简单的石制家具,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而在洞府最内侧的石壁前,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呈盘膝打坐的姿势,背靠着石壁。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但骨骼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历经岁月而不腐,显然主人生前修为不凡。骸骨前方的石台上,安静地放着一枚颜色暗淡的玉简,旁边还有一小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有幽光流转的奇异金属矿石。
林见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先是对着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晚辈林见,遭难流落于此,误入前辈洞府,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完,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玉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其中。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余,玄冥散人,虚度八百余载,终不敌天命,坐化于此冥河之畔……”
玉简中,这位自称“玄冥散人”的古修士,简述了他的生平。他是一位痴迷于炼器与探索幽冥的散修,千年前为寻找传说中的极品炼器材料——“幽冥源铁”,冒险深入冥河。历经艰险,虽有所得,却也被冥河死气与强大阴兽所伤,根基受损,最终油尽灯枯,在此开辟洞府,郁郁而终。临死前,他将毕生炼器心得与一门自创的、借助幽冥阴气炼体的辅助功法《玄冥炼体术》残篇,以及此地的简易防护阵法操控法诀,留于玉简之中,以待有缘。
而石台上那块黑色金属,正是他未能完全炼化的最后一块“幽冥源铁”。
林见放下玉简,心中感慨。这位玄冥散人,为求大道,最终却葬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冥河旁,令人唏嘘。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他拿起那块幽冥源铁,入手冰凉沉重,其中蕴含的精纯至极的幽冥之气,让他体内的《噬影诀》都微微躁动。这绝对是淬炼肉身、甚至辅助突破的宝物!而洞府自带的防护阵法,虽然年代久远,威力十不存一,但至少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喘息之机,隔绝大部分外界探查。
林见再次对玄冥散人的骸骨深深一拜:“多谢前辈遗泽,晚辈若得生还,必不负此缘。”
他走到洞府门口,按照玉简法诀,打出几道微弱灵力。石门上的禁制光芒微微一闪,一道薄薄的光幕将洞口笼罩,虽然看似脆弱,却让外界冥河的气息被隔绝了大半,洞府内顿时多了几分安全感。
林见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背靠石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片刻。
他取出莫老所赠的青灵丹,服下一粒,温和的药力化开,开始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他握着那块幽冥源铁,感受着其中精纯的能量,又看了看玄冥散人的骸骨和记载着《玄冥炼体术》的玉简。
绝地逢生,险死还生。这冥河之下的古修士洞府,或许将是他扭转命运的第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