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义庄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回到略有生气的镇街,两人非但没有感到安全,反而觉得那无形的网收得更紧了。刘禹关于棺材封印和木片可能是“钥匙”的推测,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如果木片真的会破坏封印,那我们带着它,岂不是……”林晓月的声音带着绝望。
“但现在扔掉它也晚了。”刘禹神色凝重,“‘瞳主’已经注意到我们,木片只是其中一个媒介。当务之急,是在月圆前找到利用‘镜花水月’斩断注视的方法。” 他回想起老僧的话,“需要在‘真实倒影’中斩断视线……可那倒影里的红鞋女人连脸都没有!”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死胡同。两人回到那家破旧客栈,心情沉重。刘禹手臂上那青黑色的指印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来自红鞋女人的威胁。
夜幕彻底降临,泗水镇被浓重的黑暗和雾气吞没,比以往更加死寂,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了,仿佛所有的活物都预感到了什么,选择了蛰伏。
刘禹坐在窗前,无法入眠。他再次尝试感应胸口的红色碎片,它已经不再灼热,恢复了冰冷的常态。他又拿出那本《基础符箁》,试图从那些玄奥的笔画和口诀中寻找一丝灵光,但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口袋里的焦黑木片也安静下来,但刘禹总觉得,那东西像一颗定时炸弹。
凌晨时分,一阵强烈的心悸将刘禹猛地惊醒!并非听到了什么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直觉的危机感,仿佛某种维系已久的平衡被打破了!
他立刻起身,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镇子依旧被黑暗和雾气笼罩,但在他感应的方向上——石镜所在的后山,那里的黑暗似乎格外浓郁,并且……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他贴身口袋里的焦黑木片,再次剧烈振动了一下,这一次,甚至带着一丝……欢愉的意味?
出事了!石镜那边出事了!
“晓月!快起来!”刘禹立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林晓月也几乎没睡,很快开门出来,脸上带着惊疑。
“石镜那边可能有问题,封印……”刘禹话未说完,两人都清晰地听到,从镇子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短暂、却尖锐无比的唢呐声!那声音扭曲怪异,完全不似喜庆的调子,反而像是某种进攻的号角,或者……献祭开始的宣告!
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快得让人怀疑是幻觉。但镇子的死寂被打破后,一种更加诡异的“活”了过来——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在雾气中弥漫,却又听不真切。
“必须去石镜看看!”刘禹当机立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僧可能出事了!
两人不敢走大路,再次沿着熟悉的小径摸向后山。越靠近山脚,那种失衡感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躁不安就越发明显。雾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子,速度极快地掠过,带着恶意。
来到山坳入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之前老僧盘坐的那块巨石,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碎石散落一地。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那面巨大的石镜,光滑的表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红色气息逸散出来,融入周围的雾气中。
石镜的封印,松动了!或者说,正在崩塌!
而那个闭目守夜的老僧,此刻正跌坐在碎裂的巨石旁,僧袍破损,嘴角挂着一缕暗金色的血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依旧闭着双眼,但脸上充满了疲惫与一种深沉的悲悯。
“大师!”刘禹和林晓月快步冲了过去。
老僧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的“目光”投向那面布满裂痕的石镜,沙哑道:“他们……动用了‘血钥’……强行冲击了核心封印……老衲……尽力了……”
血钥?是指那木片,还是别的什么?
“那……那里的东西?”刘禹指向石镜下的洞口。
“怨念已泄……‘她’……不再完全受困于此……”老僧的声音愈发微弱,“‘瞳主’借助宣泄的力量……目光更盛……月圆之夜……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红鞋女人很可能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动,而“瞳主”的力量因为封印松动而增强,月圆之夜的危机被大大提前和加剧了!
“大师,我们该如何是好?”林晓月急切地问道。
老僧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泗水镇的方向,又指了指刘禹的心口:“找到……‘镜’的另一面……真正的‘倒影’……在‘心’与‘水’的交汇处……斩断……必须斩断……”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似乎刚才的对话和抵御封印冲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镜的另一面”?“心与水的交汇处”?这比之前的“镜花水月”更加抽象!
刘禹还想再问,但老僧已经不再回应,仿佛进入了某种龟息状态,全力维持着石镜封印那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看着布满裂痕、不断逸散邪气的石镜,以及气息奄奄的守夜人,刘禹和林晓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行动更果决。他们不仅被标记、被注视,现在连唯一的庇护所(石镜封印)和潜在的盟友(老僧)都濒临崩溃。
“我们回去!”刘禹拉起林晓月,深深看了一眼那濒临破碎的石镜和垂死的老僧,“必须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找到老僧说的‘另一面’!”
两人转身,快步下山。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他们刚离开山坳没多久,在下山小径的一个拐角,雾气中,一个矮小的、戴着咧嘴笑孩童傩面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傩面空洞的眼窝,正“盯”着刘禹装木片的口袋。
然后,它缓缓地抬起一只小手,手中握着一把沾染着新鲜泥土的、小巧而锋利的刻刀。
刀尖,正对着刘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