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南边玉带溪方向传来的、那规律而强烈的邪气波动,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小院中沉重的寂静。刘禹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南方夜色。
“道长!”他立刻将感知到的情况告知了屋内的清风道长。
道长放下手中古籍,凝神感应片刻,脸色微变:“不是无序汇聚,是有‘东西’在主动牵引、整合那些碎片!方位在玉带溪上游,靠近那座废弃水闸的地方!”
主动整合?刘禹心中一沉。这意味着,有某个具备一定意识的存在,正在利用弥漫的邪念碎片,试图形成更强大的力量!是古邪意志的延伸?还是像赵伟那样,但更加成功的邪念聚合体?
“必须立刻阻止!”清风道长当机立断,“若让其整合成功,恐生大患!刘禹,你随老夫前去查探。林姑娘,你留守此处,照看赵伟,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林晓月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清风道长取出一叠符箓递给刘禹以防万一,自己则只拿着那根乌木手杖,两人迅速离开小院,融入夜色,朝着玉带溪上游疾行而去。
越靠近玉带溪,空气中弥漫的邪气就越发浓郁、粘稠。不再是之前那种飘忽不定的碎片感,而是如同被无形力量梳理过,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上游某个特定的地点。
溪水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光泽,散发出的不再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而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味道。
两人沿着溪边小路快速前行,刘禹全力运转“心觉”,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他发现,越是靠近上游,那些原本飘荡的邪念碎片就越发“温顺”,仿佛被某种强大的意志所慑服,规规矩矩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
终于,前方出现了那座废弃多年的老水闸。由青石垒砌的闸体早已残破,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巨大的木质闸门半沉在水中,锈蚀的铁链垂落。这里地势相对低洼,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水湾。
而此刻,在回水湾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一幕诡异的景象正在上演——
无数细微的、暗红色的邪念光点,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投入水面之下。而在那幽深的水底,一个模糊的、由更加浓郁的邪气构成的人形轮廓,正盘膝而坐!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能量的聚合体。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似乎是一个孩童的轮廓!它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印诀,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如同漩涡的中心,贪婪地吞噬着汇聚而来的邪念碎片!
随着碎片的不断融入,那孩童轮廓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散发出的邪气波动也越来越强,甚至引动了周围的空气,使得水面泛起一圈圈不自然的涟漪!
“是它!它在主动吸收邪念,重塑自身!”刘禹低声道,心中骇然。这绝对不是赵伟那种被动的聚合,而是有意识、有目的的“修炼”!这个邪念孩童,似乎保留着某种生前的执念和智慧!
清风道长目光凝重,死死盯着水底那孩童轮廓,尤其是它结出的那个印诀,沉声道:“这印诀是‘守瞳人’祭祀‘瞳主’时使用的‘纳灵印’!它怎么会?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那水底的孩童轮廓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吸收邪念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地抬起了“头”。
没有五官的脸上,仿佛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穿透幽深的河水,直接落在了岸边的刘禹和清风道长身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邪念都要精纯、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两人的灵魂!
刘禹闷哼一声,感觉识海一阵刺痛,“心觉”几乎被这股恶意冲散!他急忙紧守“本心”,那点融合了守夜人道种的光华微微亮起,才勉强抵御住。
清风道长则是冷哼一声,周身清光微漾,将那恶意轻易化解。
“外来者……打扰……祭祀……”一个断断续续、带着重音和水波回荡感的冰冷意念,直接传入两人脑海,充满了不悦与杀机。
它果然能交流!而且,它称自己在进行“祭祀”!
“祭祀何人?”清风道长向前一步,手杖顿地,清光扩散,将周围浓郁的邪气逼开数尺,声音威严。
“供奉……无上……瞳主……”孩童轮廓的意念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汇聚……万灵之怨……重塑……神使之躯……”
神使?是指它自己?它认为自己是在为“瞳主”重塑一个神使的身体?
刘禹瞬间明白了。这个孩童轮廓,恐怕是“守瞳人”某个核心成员,或者与“瞳主”关联极深的存在,在之前的混乱中并未完全湮灭,其残存的意识依附于玉带溪的阴脉和水性,利用“纳灵印”疯狂吸收邪念碎片,试图重新凝聚出一个更强大的邪体!
它比那些无意识的碎片危险得多!它拥有明确的意图和组织性!
“瞳主已灭,尔等邪祟,安敢妄称神使!”清风道长厉声喝道,试图以言语撼动其信念。
“愚昧……”孩童轮廓的意念带着嘲讽,“吾主……亘古不灭……意志……长存……于此地……万千生灵……怨念……皆为其……资粮……”
它的话印证了刘禹的猜测。古邪的意志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沉寂,而这些弥漫的邪念碎片,在它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回收利用的“资粮”!这个孩童邪灵,就是负责回收和初步加工的“工具”!
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了!
“动手!”清风道长不再多言,手中乌木手杖清光大盛,化作一道凝实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直射水底那孩童轮廓!
与此同时,刘禹也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将“心觉”力量凝聚,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刺,配合着道长的攻击,袭向那邪灵的核心!
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那孩童邪灵并未躲闪。它只是抬起“手”,对着袭来的清光和心觉尖刺,轻轻一拂。
一股磅礴的、混合了无数怨念的邪气洪流,如同黑色的水龙卷,猛地从它身前掀起,悍然撞上了清光与心觉!
“轰——!”
无形的能量冲击在水面炸开,激起数米高的浪花!整个回水湾仿佛沸腾了一般!
清风道长身形微微一晃,便稳住了。而刘禹则感觉一股巨力反噬而来,胸口一闷,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脸色更加苍白。他的力量与这正在成型的邪灵相比,差距还是太大了!
那孩童邪灵接下一击,身形只是模糊了一下,便迅速重新凝聚,而且似乎因为吸收了部分冲击逸散的能量,气息反而更加强盛了一分!
“蝼蚁……也敢……撼树?”冰冷的意念带着不屑。
它双手印诀一变,周身邪气暴涨,水面上汇聚而来的邪念碎片速度陡然加快!它要加速完成“重塑”!
“不能让它成功!”清风道长眼神一厉,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再保留,口中念念有词,手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引动周围天地灵气,准备施展更强力的法术。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不醒、被林晓月留守照看的赵伟,其所在的小院方向,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邪气,猛地冲天而起!那股邪气之强,甚至瞬间压过了玉带溪这边的波动!
赵伟彻底失控了?!
清风道长和刘禹同时脸色剧变!
玉带溪水底的孩童邪灵也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狂暴的邪气所吸引,动作微微一滞,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小院的方向,意念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贪婪。
“同类……更强……的……资粮……”
它竟然对赵伟体内那失控的邪气产生了兴趣!
前有即将成型、拥有智慧的孩童邪灵,后有彻底失控、危在旦夕的赵伟!
刘禹和清风道长,瞬间陷入了两难绝境!
救赵伟,则放任眼前邪灵成型,后患无穷!
除邪灵,则赵伟必死无疑,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异变!
该如何抉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刘禹的“心觉”猛地捕捉到,从那冲天邪气的小院方向,一道微弱的、带着林晓月惊恐哭喊的精神波动,如同绝望中的呼救,传入了他的脑海:
“刘禹!快回来!赵伟他……他醒过来了!他……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