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王倩显然没料到会被问及如此私密的问题,怔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结婚后……我们原本是打算要孩子的,可一直怀不上。加上前两年我工作上刚好有个晋升机会,岗位性质特殊,实在不适合怀孕,我就……暂时打消了要孩子的念头,一心扑在事业上了。”
“这个决定,是你们夫妻共同商量的结果,还是你单方面的考虑?”李光跃话问得平和,却意有所指。
王倩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低了下去:“这件事……我跟我先生提过,当时他是支持我的。可是……后来……”
她的话语顿住,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眼角的淤青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刺眼。
李光跃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他能感觉到,那缕缠绕在她身后的执念,似乎随着她的叙述而微微波动。
“后来……婆婆一直盼着抱孙子,”王倩终于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每次见面都要念叨。时间久了,他……他的态度也慢慢变了。而且婆婆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这个时候生孩子,给家庭增加负担,再加上……这次婆婆突然去世,他好像……把所有错都怪在了我头上……”
她抬起头,眼中已盈满水光,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被至亲之人误解的委屈与无助。
“前天晚上,我们因为这个吵起来的。他说……说我不配做他们家的媳妇……”她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以前从不发火的人,现在的脾气却更加暴躁了……我早晨起来的时候,看见他在客厅呆坐着……抽了不少烟……说了他几句,我们就吵了起来……后来……”
李光跃心中了然。这就不难解释为何那位老人的魂灵会带着如此复杂的执念缠绕不去——那不仅是未竟的心愿,更夹杂着对儿子婚姻的担忧,还有在生前没有报上孙子的遗憾。
“这个事情,根源还是出在你这里……”李光跃不再沉默,直接道出实情。带着强烈遗憾离世的老人,其执念化作无形的负面能量,不断侵蚀着这对夫妻的心智。若不干预,情况只会更糟。王倩脸上的淤青就是明证——连动手都发生了。一个从不发火的男人,为何在母亲去世后性情大变?
“出在我这?”王倩很明显不认可大师的话语,脸上满是委屈和不被理解的倔强,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我能从你的气运中看到很多痕迹。”李光跃顿了顿,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斟酌着用词,“你外形出众,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即便知道你已结婚,仍有人趋之若鹜,这说明你的魅力很强。而你……”他稍作停顿,“似乎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你内心深处抗拒过早被孩子‘束缚’。这是其一。”
如此直白的话,让一旁记录的保利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李光跃却没理会目瞪口呆的王倩,继续说道:
“其二,结婚头一两年,你们确实努力过要孩子,可你怎么也怀不上。这个问题,同样出在你身上。”
“不是我不想要孩子,我还小啊,我还年轻,晚几年也可以生的啊……我很健康的,每年都做体检,检查报告都显示正常……”王倩的声音开始发抖,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有逐渐崩溃的迹象。保利见此情景,忍不住转头看向李光跃,低声道:“光哥,这样……合适吗?”
“必须如此。”李光跃声音平稳,“不点破根源,不让她们意识到问题所在,跟在他们身后的‘东西’不会离开。这是化解执念的第一步。”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是怕刺激过头……”
李光跃看向呼吸急促、濒临失控的王倩,悄然引动一丝黄色光晕汇聚喉间。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温和力量:
“王倩,你每年的体检,或许各项指标‘正常’,但却根本没有查对方向。”他的话语清晰而平和,直指核心,“你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长期饮食不规律,作息紊乱,经常熬夜至凌晨。这种持续透支的生活方式,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肾水盈亏和胞宫温养——用现代的话说,你的内分泌系统早已紊乱,卵巢功能也远不如你以为的那样健康,所以你们之前的努力,除了增加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其他的完全是做了无用功,根本不可能怀上孩子。”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碎了王倩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不再是委屈,而是掺杂着震惊与后怕的醒悟。
李光跃注视着情绪逐渐平复的王倩,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你说你还年轻,晚几年也可以。这话没错,但时间不等人,更不等缘分。你婆婆的执念,最深处是渴望在生前抱上孙子,看到血脉延续。这份渴望在她身体每况愈下时变得尤为强烈,最终化作了放不下的执念。”
他稍作停顿,让王倩消化这些话。
“正是这份执念,放大了你丈夫内心的焦虑与不满,也反过来加深了你潜意识里对生育的抗拒。要解决这件事,关键在于你们夫妻二人能否共同面对。”
“回去后,和你先生深入谈一次。如果下午有时间,带他一起来。有些事,需要你们共同在场。”李光跃的语气不容商量,“化解你婆婆的执念,必须由你们亲自完成,外人无法代劳。”
“我……我该怎么做?”王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急切地追问。
“具体方法,等下午见到你们夫妻二人时,我自会告知。”李光跃没有立即透露,“眼下你最需要做的,是正视健康问题。常规体检确实显示你‘健康’,但那套标准查不出胞宫虚寒、肾水不足的症结。你必须找一位可靠的中医,系统调理身体。”
见王倩专注地点头,他将最后一项嘱咐说出:“另外,回去找一件你婆婆生前常佩戴的饰品,或是她特别心爱的小物件,下午一并带过来。”
王倩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她站起身,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来时那种惊惶无助已消散大半,眼神里多了几分清明与决心。
“谢谢大师,我……我这就回去准备。”她深深鞠了一躬。
送走王倩,保利长舒一口气,凑近低声问:“光哥,这样能行吗?下午还要见陈老先生,时间安排得开吗?”
李光跃望向空无一物的墙角,眉头微蹙:“必须安排开。死者执念若再不化解,一天比一天沉重,时间久了,他们家怕是要出大事。”
他揉了揉眉心,感受着与昨日不同的状态——看来“升级”之后,自己的续航能力确实强了一些。
“下一个是谁?抓紧时间,下午的事还多着呢。”
……
与此同时,张老板的公司里气氛凝重。
“志斌,确定了吗?那个叫王治的人,就是当时开除董志强的工头?”张老板一早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司,见到一夜未眠的女婿王志斌,直接追问最关键的问题。
“确定了……这个王治,确实是当时开除董志强的工头。不过……”王志斌略显犹豫。
“不过什么?既然确定了,就想办法把人找出来!实在不行就请公家介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凭什么让我们背这个黑锅!”
“爸……这事有点麻烦。”王志斌压低声音,“我们查了一晚上,发现这个王治……跟我丈母娘那边有点关系。”
“嗯?”张老板顿时恼火,“什么丈母娘?那是你该叫妈的人!说清楚,你妈从来不过问公司的事,怎么就成了她的人了?”
“是……是小舅的人。”王志斌硬着头皮道出实情。
张老板愣住了,脑中念头飞转。妻子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让她弟弟掺和进来了?自家亲戚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这是要把整个家都坑进去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以及他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
王志斌垂手站在桌前,一夜未眠让他眼窝深陷,更添了几分惶恐。
“说清楚。”张老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碴,“那个王治,到底是什么人?”
王志斌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声音干涩:“张总,查清楚了。王治……是‘鼎盛施工队’的负责人。这个施工队,是……是通过小舅的关系,介绍进来的。”
“张建民?”张老板接过文件,并未立刻翻开,眼神又冷了几分,“介绍的?”
“是。”王志斌低下头,“当时小舅找了我媳妇一起过来的,打了包票,说王治这人靠谱,干活利索,是把好手……我……我就批了。审核上……没有放松,手续合规。”
“合规?”张老板猛地将文件夹摔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王志斌!脚手架固定螺栓脱落!工人从四楼摔下来!你现在跟我说是‘合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雷霆之怒。
“那批不合规的螺栓,也是这个王治采购的?”张老板逼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是的。”王志斌的头垂得更低了,“采购记录和当时的验收单……都,都在这里了。价格比市场正规产品低了近四成。”
“四成?!采购部是干什么吃的?张建明在里面到底吃了多少?”张老板气极反笑,他几步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转过身,“用便宜四成的劣质材料,出了人命,然后这个王治就拿着钱跑了?留下一个家破人亡的董志强,让我们集团来背这个黑锅?!张建民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舅……小舅他电话打不通。”王志斌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助理说,他上周就去南方考察项目了,归期未定。”
“考察?跑得倒快!”张老板眼神阴鸷,他走回办公桌后,重重坐下,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董志强找到了吗?现在什么情况?”
“董志强找到了,不过人已经没了。”王志斌的声音带着沉重,“家里就剩下他爱人一个。他女儿之前得了慢性白血病,因为没钱治疗,死在了家里。董志强……在他女儿病逝后,承受不住打击,早在一年多前就喝农药……没了。家里就剩下他爱人,精神有点恍惚,靠邻里接济着。”王志斌汇报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有张老板粗重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眼前仿佛能看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那个在绝望中走向绝路的男人。
几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与决断,但深处却凝结着寒冰。
“听着,”他盯着王志斌,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王治给我挖出来!”
“第二,法务部立刻介入,固定所有证据,评估我们可能面临的法律责任。同时,以集团名义,起诉王治及其施工队,还有那家提供劣质螺栓的厂家!”
“第三,”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而坚定,“以我的名义,准备一笔抚恤金,我亲自去见董志强的爱人。这笔债,我们张家,不能赖,也赖不掉!”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王志斌苍白的脸:“至于张建民……等他回来,让他立刻滚来见我!这件事,凡是牵扯其中、玩忽职守、中饱私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糊弄过去!”
王志斌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明白,岳父这次是动了真怒,自己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