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利,取一块云牌给我。”
李光跃接过保利递过来的云牌,只见他右手拇指泛起一层极淡、却肉眼可见的温润黄光。他稳稳地将拇指按在木牌上“跃”字的下方,深深印了下去。指印落下,那黄光仿佛渗入了木质纹理之中,使得整个指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略带黄色的光泽,久久不散。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木牌递向张老板。
“将此牌符悬挂在村口的牌坊上,告诉村里的人,一个月内不要动它,过后就没事了。再准备些东西,”
李光跃略一思忖,流利地报出一串清单:“黄表纸二十刀,线香五捆,金元宝、金砖各叠足一千五百之数,再备上好的‘金银票’六十摞。务必记清,于今晚八点至十点,在此村村口焚化。切记不要忘了,这些东西,赶快去准备,最晚一定要在十点之前点上火。”
李光跃见张老板一家茫然的眼神,低声道:“你们以为处理这些东西是那么简单的吗?此村被这秽物侵烛这么久,村里的人气运昏暗,现在没有了这个秽物存在,最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再出事,你们怎么办?又是因果……”
见张老板众人一副恍然的神情,接着又说道:“再让人准备些艾草,在村里各处熏一熏。再找些向阳的桃木枝,插在村口和井边。记住,七七四十九日内,每夜在井边点一盏长明灯。”
……
事后,返程车上。
保利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感叹:“光哥,你刚才那几下,真是……举重若轻!还有,你那几句话,我听着都觉得心里头舒坦多了。”
李光跃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但眼神明亮清澈,显然消耗虽大,却并无大碍。
他闭目回味刚才的过程:这次尝试,证明了我的思路是对的。‘理’与‘力’结合,效果更好。先正阳间因果,消弭生人怨气;再以力介入,化解阴性能量。这双眼睛,不仅能‘观’,也初步具备了‘干涉’、‘净化’与‘沟通’的能力。他能感觉到,成功化解此事后,一丝微弱的、却颇为精纯的功德之力汇入识海,让那黄色光晕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中间悬浮的‘板砖’似乎又变大了,看着更凝练了。
他心中暗暗规划:经此一事,对如何运用自身力量处理此类事件更有心得。接下来,要趁热打铁,继续强化体魄和五脏六腑,并着手处理那个孙俪的事情,还有胡仙牌位也该提上日程了。至于公家那边……或许可以借这次成功解决事件,增加一点谈判的筹码,那个‘香火节’,倒是可以去见识一番。
张家之事,至此算是暂告段落。李光跃的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心中清楚,解决这些“小事”的过程,亦是自身修行与认知不断提升的过程。前路或许更加波澜壮阔,但唯有脚踏实地,方能从容应对。
……
二人回到熟悉的工作室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
其实离开那个村子,回到市区还不到中午。张老板执意要设宴款待,被李光跃婉言谢绝了。人家刚经历完那么一遭,心神未定,哪有心思陪客吃饭。再说,李光跃本身也对那些应酬场合提不起兴致。
临别前,张老板悄悄塞给保利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动作颇为隐蔽。他心知若是直接递给李光跃,多半会被推辞,便转而交给了旁边的保利。保利瞥见李光跃并未表示异议,这才将档案袋稳妥地放在车后座上。
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随意找了家小馆子解决了午饭。毕竟忙活了一上午,总不能让肚子空着。保利现在独身一人在这边,妻儿老小全部在另一个城市,他现在向来是吃饱了全家不饿。而李光跃则习惯在上午补觉,常常一觉睡到下午,午饭能赶上就吃,赶不上也就饿着了。
“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待会陪我出去看看商铺?“保利在椅子上歇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沉思的李光跃。
李光跃像是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哦…一会回去补觉。“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留意着点孙俪那边的动静,估计这两天该有消息了。
保利闻言,神色也认真了几分:“知道了,说起来,她那么出色,怎么会那么惨呢?看那天她离开时的状态,确实让人放心不下。要不要我主动联系一下?“
李光跃轻轻摇头:“等她自己去印证。这种事,总要亲眼见了,才能死心。我们等她的消息便是。“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明媚的午后阳光,每一次化解怨念,都让他对因果循环有更深的体会。孙俪身上的“债锁“虽然不如张家的事那般凶险,却更加复杂难解。
“等她来了,恐怕还要费些周章。“李光跃轻声说道,既像是对保利交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保利会意地点点头,将孙俪的事记在了心上。他清楚,李光跃既然特意提起,想必是预感到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李光跃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回家补觉。这一上午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消耗不小。每一次动用能力化解怨念,都需要全神贯注,对心神的损耗远胜体力。
保利目送他离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留意孙俪的消息。在这个行当里待久了,他早已习惯这种生活节奏。
……
就在李光跃离开后不久,保利正准备出门去看约好的商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保利先生吗?我是孙俪。”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不知明天下午,大师是否方便……”
保利没有立即答复,只温声道:“您稍等,我确认一下时间,稍后给您回电。”
挂断电话,他看了眼时间。李光跃这会儿应该刚到家,怕是连床都没捂热。但事情要紧,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李光跃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果然还没睡下,“我刚躺下……”
“孙俪来电话了,问明天能不能见面。”保利言简意赅。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李光跃已经清醒几分的声音:“安排在上午吧。八点半之后,让她过来。”
“好,我这就回复她。”
保利一边往约好的商铺方向走,一边拨通了孙俪的电话。
李光跃挂断电话,莫名的有些心慌,紧接着脑海中的“板砖”忽的颤动了一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明天孙俪的事情,会出现什么反复?睡意莫名消散了,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隐隐发慌。
他重新坐起身,靠在床头,眉头微蹙。
这种感觉很不寻常。自从与这“板砖”共生以来,它极少主动示警。
“孙俪……”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试图捕捉那一闪而逝的预感。
板砖的震颤已平息下去,只余一丝微凉的余韵回荡在识海。信息过于模糊,他无法看清具体会是什么“反复”,只隐约感觉到,明天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孙俪个人的“债锁”那么简单。难道是未出生的那个孩子比较难以处理?……还是他那个意外离世的前夫?方才那一瞬的心慌,或许正是某种危险征兆的提前映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当务之急是养足精神,以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变数。他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刻意引导着识海中的黄色光晕缓缓流转全身,滋养着心神,也将那丝莫名的悸动缓缓抚平。
只是,潜意识深处,一个疑问悄然扎根——明日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
……
夜色渐深,城市另一端,孙俪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满脸疲惫的她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倒影。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样式老旧的银戒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没敢直接出现在自己父母面前,这次离家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家里人是知道的,可她现在不敢以这种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孙俪赶忙收拾好心情,放开水龙头,狠狠的洗了又洗自己憔悴的脸庞。
“妈……”
“回来了……累了就去休息会,一会出来吃晚饭。不要一天总躲在外头,也不要一回来就躲在屋子里睡觉。唉……多大的人了,也不叫人省心……”孙母的唠叨一如既往的不让人意外。其实他们猜到了,从昨天晚上女儿失魂落魄的回来,二老就猜到事情可能是最坏的情况了。
自从前几天在那个李大师口中得知,她的前夫可能意外离世很久了,自己的女儿就魂不守舍了,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赶往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这才两三天,回来就是这个样子。
“好的妈……明天早晨记得叫我,别太晚了,八点我要出门。”
孙俪这次回到那个曾经让她伤心的地方,确认了李大师所说的一切。那个人的确早已不在人世,带着对她的怨恨与愧疚,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这枚曾被自己丢弃、却又被他珍藏起来的戒指,是他现在留下的唯一念想。孙俪读完了那封字字泣血、写满绝望与悔恨的绝笔信。
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现实击得粉碎。
冰冷的悔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不知道明天去见李大师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所谓的“债锁”究竟要如何化解。她只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将戒指紧紧贴在胸口,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茫然与痛楚。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光跃就醒了。这一夜他睡得并不踏实,识海中的板砖虽然恢复了平静,但那种莫名的悸动感依然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心头。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渐苏醒的城市,目光渐渐变得清明。
今天,怕是要面对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了。
清晨六点。李光跃端坐桌前,接连见了三拨预约的客人。有问姻缘的年轻男女,有求财运的中年商人,还有为孩子学业忧心的父母。他言语平和,观气断事皆在分寸之间,将每位客人都稳妥地送出门外。
七点五十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保利正在收拾茶具,却见孙俪已经站在门外。她比约定的八点半来得早了些,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
“孙女士?”保利有些意外,连忙侧身请她进来。
李光跃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身上略微停留。才几日不见,她周身的气场竟已如此晦暗。两条深浅不一的灰黑色“债锁”缠绕在她身上,一条缠绕在腰腹之间,透着婴灵特有的阴冷执念;另一条则盘踞在胸口,带着烈火灼烧后的焦躁怨气,与那枚贴身佩戴的戒指隐隐呼应。
“过来坐吧”李光跃语气平和,“稍等片刻,收拾一下。”
孙俪依言在靠墙的木椅上坐下,双手不自觉地交叠放在小腹前,这是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领打底,外加一件休闲小西服,显得既精致又干练。但李光跃依然能看见她颈间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绳。
保利为她端来一杯温水。就在孙俪伸手接过的瞬间,她的动作突然僵住,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怎么了?”保利察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