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虽是中原大族,但早已是外强中干,祖辈立业后几代都没再出什么人才,到了我爹那一辈沉迷女色专注于享乐,懈怠了几百年后,现在防风一族已经称得上家道中落。
虽然两个哥哥还算争气可依旧于事无补,毕竟大厦将倾哪里是一、两个人能支撑的住的。
我是防风意映,防风一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非要依靠最好的选择还是防风氏。
这次回家如我所料,父亲并不在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小妾的府邸快活。
我先去探望了母亲,她还是和多年前一样。
自从当年被父亲伤透心后就借着调养生息为名,每日与花鸟为伴,把自己关在那方小天地里,对门外的世事不闻不问。便是我和大哥去见他,也瞧不出半分热络,客气得像对待不相干的访客。
果然,这次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她甚至没有问问我在涂山家住的怎么样,为什么回来,什么时候走。饮了半盏热茶,我的身子还没暖过来,母亲就盖上了自己的茶碗,示意身边的嬷嬷送客。
回想当年,我穿着喜袍孤身一人闯入涂山,一是因为我喜欢“涂山璟”,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我烦透了这个如死水一般的家。
还好防风老宅人丁稀少,我的闺房并没有人动过,只是多了一层灰。收拾完东西,两个哥哥才陆续赶了回来。
大哥的性子与父亲截然相反。他少年老成,踏实肯干,平日里沉默寡言,喜怒从不形于色,不过对我,却总有着格外真切的疼爱。
当年我犯了大错他和父亲一起前往青丘,父亲恨我不知廉耻惹怒涂山氏,当着青丘所有长辈的面,说不介意将最严酷的刑罚施加到我的身上,而他却跪下替我求情说愿意竭尽所能弥补损失,只为能接我回防风家。
大哥对我的归来很是疑惑,我不愿隐瞒,隐晦的透露出涂山璟另有所爱,这些年就是因为我在他才不愿意归家。
我说,等到涂山璟成为族长一定会退掉这门亲事,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放手,也许未来的涂山族长还能念我们个好。
大哥眉头紧锁,他的纠结我能理解,我嫁入涂山,本就是一场利益互换的联姻。这门亲事若真作废,防风家如今靠着涂山得来的那些好处,定会大受折损。可我最后那句话,终究还是打动了他。
二哥依旧是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对这些提不起一丝兴致,只是开玩笑说小妹越长越是花容月貌,甩了这个后面一定还有更好的。
看着二哥的样子我有些恍惚,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原先一直以为二哥和父亲一样风流浪荡也冷血无情,可没想到上一世他居然敢在高辛大王姬的婚礼上抢亲,还因此丢了性命。
不过他现在活着就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也能够扭转他的命运,让他不要再和王姬有瓜葛,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我告诉两位兄长,我在涂山这么些年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大荒不久之后一定会经历一场巨变,我想要慢慢从涂山退出,抓住这次机会和哥哥们重振防风氏的荣耀。
两个哥哥,在我的坚持下最终答应了下来,还是那句话防风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于是,我每天白日奔走在各个铺子之间查看账本,调整商业布局。晚上将涂山太夫人传授给我的生意之道教给两位兄长。
最开始两位兄长还以为我是一时兴起,或是和涂山家赌气闹别扭,可发现我确实在努力教授他们生意经后,也开始认真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就是两个月。
中途,涂山太夫人也派下人,借探病之由来询问我什么时候回涂山,我都以母亲病重要留下尽孝为由推了回去。
毕竟我还没有嫁入涂山,他们也不好真的来催我,只是会定时的送来一些东西,用来提醒我早日回涂山。
“果然是在涂山家过惯了富贵日子,竟舍得把这么珍贵的糕点赏给下人。”
二哥回来,看我将涂山家送来的糕点随手分给了下人,不由得夸张地啧啧起来。
这些糕点确实价值不菲,应该是涂山篌为我挑选的。
青丘是老牌贵族,屹立在大荒上千年。送人的东西自然讲究,就算是糕点也要和其他人做出区分。
而这种用料名贵,做法复杂,噱头大于品质的糕点,又正是当年我这种爱慕虚荣之人的最爱。
涂山篌和我一个阴暗龌龊,一个虚荣贪财,上一辈我们真是绝配。
“我现在不喜欢这些甜的了,二哥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吃吧。”
“我们是兄妹,妹妹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二哥拿起一块金丝玫瑰糕,仔细端详了一下,捏成两半又丢给了下人。
“涂山篌,最近一直约我喝酒,话里话外都在问我防风家的近况,我觉得……”二哥话说一半,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二哥觉得怎么样?”
“我一向不如小妹聪明,不如小妹告诉我,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问什么?”二哥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二哥和他不是上百年的朋友么?对他的脾气秉性理应更加相熟,怎么还问起我来了?”我皱眉道。
“你和他都住在青丘,你们应该更熟一点吧?”
“二哥希望我和他熟么?”我脸色也冷了下来。
“小妹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要一直站在一起。二哥想站到你这边来,总该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吧。”
“我……”话刚起了个头,我就牙齿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二哥看我脸色不好,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说就不说,瞧瞧,小脸都气白了。二哥也不是非得要知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二哥又随手捏碎一块糕点,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我们确实有过一些过往……”纸包不住火,既然迟早要交代长痛不如短痛,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这些你不必细说,我只需要知道,小妹你现在怎么想?”二哥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向他,在他眼中看到了少见的认真。
“现在?现在整个青丘涂山氏我都想远离。”我叹了一口气。
二哥点点头,嗤笑一声,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放心,一个不得宠的儿子,掀不起什么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