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马车轱辘声远去,林家院内重归宁静,只余下满堂的谢礼和一家人恍若梦中的心情。那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元宝、两支品相不凡的山参以及那套贵重的文房四宝,被王氏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软布包好,放入了她嫁妆里那个最结实、带铜锁的樟木箱子最底层,和家里的地契、田契、之前积攒的银钱放在一处,上了锁,钥匙贴身收着,这才觉得心安。
归置好这些,林老根和王氏坐在堂屋里,心情依旧激荡。林老根灌了一口凉茶,叹道:“孩子他娘,你是没看见,里正宣布时,大伙儿那高兴劲儿!都说咱们家仁义呢!”
王氏也笑着点头:“王婶子和木匠家更是,感激得不行,直说这工钱给得太厚道了。就是那李寡妇……”她摇了摇头,不欲多提那扫兴的人,“总归是明白人多,咱们这心,也算没白费。”
正说着,就见村里不少人家已经扛着背篓、拿着麻袋,三五成群地往后山去了,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去“寻宝”。林老根一看,也坐不住了,招呼林大山:“大山,走,咱们也上山去,能多摘一点是一点,自家伙计更得仔细。”
父子俩立刻行动起来,背上背篓加入了摘叶的队伍。
这时,王婶子牵着女儿杏儿,有些局促地走进了林家院子。王婶子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服下摆,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王氏见状,温和地问道:“他王婶,有啥事你就直说,跟我们还客气啥?”
王婶子这才嗫嚅着开口:“大山娘,是这么个事……我娘家那山头,枇杷树也多得很,荒着也是荒着。我就想……能不能让我娘家兄弟他们也摘了送来?保证按你们要求的来,叶子完好干净!”她生怕王氏不同意,连忙补充,“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就这么一问……”
王氏闻言,沉思了片刻。王婶娘家在邻村,一大家子日子过得紧巴,但人都本分勤快。她抬头看到婉娘从灶间探询的目光,微微点头,便做了主:“行,他王婶,信得过你家。就让你娘家兄弟摘了送来吧,还是按三文一背篓。不过这事儿不好声张,毕竟先紧着咱村里人,传出去怕别人有想法。”
王婶子一听,喜出望外,连连保证:“放心!放心!我一定叮嘱他们悄悄的,绝不往外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她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
婉娘见状,笑着端了两小碗温热的银耳羹出来:“王婶,杏儿,来,喝碗羹甜甜嘴。”
王婶子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快别客气了,趁热喝。”王氏也笑着劝。
王婶子推辞不过,这才和杏儿接过。杏儿小口喝着,那清甜软滑的滋味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小声说:“娘,真好喝……”王婶子喝着这甜滋滋的羹,心里更是暖烘烘的,只觉得林家这份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临近中午,林老根父子俩满载而归,足足摘满了四大背篓青翠完好的枇杷叶。婉娘一边帮着卸下背篓,一边提出了思量已久的想法:“爹,娘,大哥,济世堂的订单稳定了,光靠灶房那口锅肯定忙不过来。我想着,得在院子里搭两个专门的灶台,一个用来清洗预处理叶子,一个专门熬膏。另外,熬膏需要大量冰糖,装膏的罐子也得提前订一批,最好是一斤装的那种,方便药铺售卖。”
林老根和林大山一听,都觉得在理。父子俩立刻围着院子转悠起来,商议着选址。
“搭在东墙根下怎么样?那边宽敞,离水缸也近。”
“行,那边通风也好,烟尘不往屋里飘。”
位置定下,林大山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去镇上,一是采购冰糖,二是去找相熟的陶窑订购一批一斤装的小口罐子。
下午,林老根正准备和泥垒砖,王婶子的丈夫王有粮和李木匠听闻消息,各自拿着工具就赶了过来。
“老根哥,搭灶台这活儿我们在行,我们来搭把手!”王有粮嗓门洪亮。
李木匠也笑道:“是啊,力气活,人多干得快!”
林老根心中感激,也不多客气:“好兄弟,那就有劳了!”
三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和泥、垒砌,配合默契,进度飞快。等林大山从镇上采购归来,拉着三十斤冰糖和订好罐子的凭据回家时,只见院角两个并排的灶台已经初具雏形,灶膛、锅口都预留得恰到好处,结实又规整。
王氏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别提多热乎了,眼看日头偏西,她连忙道:“有粮兄弟,木匠兄弟,今天说什么也得留下吃晚食!谁也不准走!”
两人起初还推辞,架不住王氏和林老根真心实意地挽留,最终憨笑着答应下来。
晚食时分,两个新灶台已经彻底完工,只待泥浆干透便可使用。为了感谢两人的帮忙,王氏让蓉儿拿着银钱去猎户家买了两只野鸡,和婉娘特意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主食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菜色更是硬核:
· 红烧鸡: 大块的鸡肉烧得色泽红亮,酥烂入味,入口即化,汤汁浓稠。
· 蒜段炒肉片: 自家腌制的腊肉切成薄片,与翠绿的蒜段同炒,咸香下饭。
· 猪油渣炒青菜: 熬猪油剩下的油渣喷香,与清甜的青菜简直是绝配。
· 凉拌黄瓜: 清爽解腻,蒜香扑鼻。
· 蛋花汤: 汤鲜味美,暖胃舒心。
桌上香气四溢,欢声笑语。王有粮和李木匠看着这比过年还丰盛的饭菜,既不好意思又满心感动,直说太破费。林老根给他们斟上自家之前买来还未来得及酿药酒的米酒,朗声道:“破费什么!你们帮了我们家大忙,吃顿便饭应该的!来,动筷,都多吃点!”
这顿晚食,吃得宾主尽欢。夜幕降临时,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两人,林家小院终于安静下来。借着月光,看着院子里那两个崭新的灶台,一家人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干劲儿和期待。万事俱备,只待明日,这小小的农家院落,就要开始为更红火的日子,奏响欢快的忙碌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