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溪是被宣传科的电话吵醒的。
彼时她正窝在沙发里补觉,昨天跟着家属院的张嫂子学做手工花,折腾到半夜才睡,手机搁在茶几上,刺耳的铃声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喂,您好?”她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
“请问是林小溪同志吗?我是军区宣传科的李干事,麻烦你现在立刻来宣传科一趟,有紧急情况需要核实。”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得不带一丝温度,让林小溪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过手机点开自己的“萌新军嫂日志”账号——置顶那条视频的播放量还在疯涨,已经冲到了1200万,点赞破百万,评论区密密麻麻刷满了“这才是中国军人的样子!”“太燃了!向英雄致敬!”“求问这是哪个部队?想报名!”
这条视频是三天前拍的。那天她听说陆铮带队演习归来,特意跑到营区门口等他,想着拍点素材更新账号。结果远远就看到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一队身着迷彩服的士兵列着整齐的方阵,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未褪尽的疲惫,眼神却坚毅得像淬了火的钢铁。
走在最前面的是陆铮。他没戴头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迷彩服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沾满泥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林小溪一时看呆了,手里的相机不自觉地记录下这一幕,甚至忘了避开那些带有部队标识的背景。
她只是觉得,这画面太震撼了,想让更多人看到军人不为人知的辛苦与帅气。剪辑时还特意配了激昂的背景音乐,加了“致敬最可爱的人”的字幕,满心欢喜地发了出去。可现在看来,这千万播放量,根本不是什么荣耀,而是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烫手山芋”。
“小溪,怎么了?”陆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训练回来,摘下沾着汗水的军帽,露出利落的短发,看到林小溪脸色发白,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林小溪把手机递给他,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慌乱:“宣传科让我过去,说我这条视频有问题。”
陆铮快速扫了眼视频和播放量,眉头拧得更紧了。视频里不仅拍到了部队的编制方阵,背景中还隐约能看到训练场上的战术设施和部队代号标识,这些都是涉密信息。“你怎么把这些拍进去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我……我没注意,我就是觉得你们回来的样子太帅了,想让大家看看。”林小溪眼眶有点红,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了军营里的规矩远比她想象的严格,“陆铮,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陆铮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林小溪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个刚随军不久的“萌新”,还不懂军营里“涉密无小事”的铁律。“别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我陪你过去,把事情说清楚。”
宣传科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干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一份打印出来的视频截图推到林小溪面前:“林小溪同志,你自己看看,这些背景里的标识、方阵编制,都是涉密内容,你把这些发到网上,已经违反了部队的保密规定。”
林小溪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李干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懂这些是涉密的……”
“不懂不是借口!”李干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军营不是普通地方,每一个镜头、每一句话都可能涉及国家安全。你这个视频播放量这么大,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陆铮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林小溪身前,语气沉稳:“李干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提醒她军营的保密规定。小溪是无心之失,她的初衷是想宣传军人的正面形象,还请你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
李干事看了陆铮一眼,神色缓和了些许。陆铮是军区的尖子军官,战功赫赫,口碑极好。“陆队长,我知道林小溪同志可能不是故意的,但规定就是规定。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视频下架,然后消除不良影响。”
“下架太可惜了。”林小溪突然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光,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李干事,这条视频有一千多万播放, millions of people 看到了军人的风采,很多人都在评论里说想参军报国。如果就这么下架了,太浪费这个宣传机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新闻学专业毕业的,学过视频剪辑和信息筛选。我能不能试试修改这条视频?把涉密的标识和背景都模糊处理掉,突出士兵们的精神风貌,再加上部队公开的征兵信息和宣传口号,把它变成一条合法合规的征兵宣传视频?”
李干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军嫂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打量着林小溪,眼前的女孩虽然眼圈通红,眼神却异常坚定,不像在说空话。“你真能做到?”
“我可以试试!”林小溪用力点头,“给我三个小时,我一定修改好,保证不泄露任何涉密信息,还能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
陆铮也帮腔道:“李干事,让她试试吧。小溪的专业能力我了解,她之前做的账号内容都很正面,反响也不错。”
李干事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就给你三个小时。现在跟我去机房,用我们的设备修改,全程我要在场监督。”
林小溪跟着李干事走进机房,陆铮在外面等她。三个小时里,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她把视频里所有可能涉及涉密的标识全部模糊处理,调整镜头角度,着重突出士兵们坚毅的眼神和整齐的步伐,又在视频末尾加上了军区公开的征兵热线和宣传语,背景音乐也换成了部队的军歌。
当修改后的视频播放出来时,李干事的眼睛亮了。没有了涉密信息,视频却依然保留了原有的震撼力,军人们的飒爽英姿和昂扬斗志展现得淋漓尽致,结尾的征兵信息更是画龙点睛。“好,很好!”李干事忍不住称赞,“林小溪同志,你这个修改太到位了!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把一条‘问题视频’变成了优质的征兵宣传片!”
林小溪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笑着说:“能帮上忙就好。”
李干事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欣赏:“你这个专业能力,在家属院可惜了。我们宣传科正好缺一个懂新媒体、会做视频的人,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科临时帮忙?待遇按文职人员标准算。”
林小溪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场危机竟然会变成一个机会。她看向门口,陆铮正好走了进来,眼神里带着鼓励。“我愿意!”林小溪用力点头,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谢谢李干事给我这个机会!”
走出宣传科办公室,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林小溪蹦蹦跳跳地跑到陆铮身边,脸上满是雀跃:“陆铮,我被宣传科临时聘用了!以后我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啦!”
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兔子,陆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恭喜你,林干事。”
“什么林干事呀,就是个临时工而已。”林小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想起什么,皱起眉头,“不过,我以后是不是不能随便拍视频更新账号了?”
“可以拍,但要注意分寸。”陆铮放缓语气,耐心叮嘱,“军营里的涉密信息绝对不能碰,拍之前可以问问我,或者问问宣传科的同事。记住,你的笔和镜头,既可以是记录生活的工具,也可以是宣传军队的武器,但前提是要守规矩。”
林小溪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多学习保密知识,绝不给你添麻烦!”
两人并肩走在营区的小路上,晚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林小溪看着身边身姿挺拔的陆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默默为她遮风挡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陆铮的手,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或许,这场协议婚,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