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桦!风桦!你怎么样?!醒醒!!”
赵强嘶哑的呼喊在破败的道观中回荡,带着哭腔。他半跪在地,将软倒的冯风桦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颤抖地按压着对方额头上那个狰狞的伤口。温热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冯风桦苍白的脸颊和衣襟。
“妈的!妈的!坚持住!你他妈不能有事!”赵强语无伦次,另一只手慌乱地去掏手机,想要拨打求救电话,可在这荒山野岭,信号格空空如也。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冯风桦额头上流淌的鲜血,并未如常理般滴落尘埃,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化作几缕细小的血线,蜿蜒着流向那块冰冷的莲花石座。鲜血触及石面的瞬间,那看似普通岩石的莲花座,骤然发出了微弱的、仿佛呼吸般的毫光!
“这……这是……”赵强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吸收了鲜血的石莲,光芒逐渐变得稳定而明亮,那是一种温润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乳白色光华。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笼罩住石莲本身,然后蔓延至紧挨着石莲的冯风桦。
冯风桦的身体在光芒中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是透明!仿佛他正在从实体转化为光影!
“不!不!放开他!”赵强惊恐万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必须阻止!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冯风桦从光芒中拖出来。可他的手臂却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一股庞大而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乳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将冯风桦完全包裹,形成了一个光茧。光茧缓缓悬浮起来,离地半尺,而那块莲花石座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深邃无比的漩涡,仿佛连接着未知的彼岸。
“风桦——!”
在赵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光茧“嗖”地一下,被吸入了石莲中心的漩涡,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石莲发出的乳白色光芒也骤然收敛,恢复了之前那副冰冷、死寂、布满苔痕的普通石头模样。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奇异能量波动,证明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并非幻觉。
道观后院,死一般的寂静。山风穿过破败的梁柱,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赵强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看着那块诡异的石头,又看了看自己沾满好友鲜血的双手。
“消……消失了?”他喃喃自语,巨大的震惊和茫然甚至暂时压过了悲痛。他猛地扑到石莲前,发疯似的用手拍打、用肩膀撞击那块石头,粗糙的石面磨破了他的皮肤,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把风桦还给我!你这妖物!把他还回来!!”他嘶吼着,声音在空谷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石头冰冷而沉默,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赵强力竭地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莲,粗重地喘息着。极度的情绪起伏让他身心俱疲,但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风桦没死!他只是……被这块古怪的石头带走了!去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必须找到风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块莲花石座。除了刚才异象发生时出现的那个漩涡,石座表面再无异样。他想起风桦的鲜血是触发的关键……难道这需要某种祭献?还是特定的血脉?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血滴在石座上,血液顺着石纹滑落,毫无反应。他又试着用手触摸、按压石莲的每一个花瓣,甚至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念叨着各种可能的“咒语”,石座依旧沉寂。
“到底……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再启动它?”赵强颓然地坐在地上,巨大的无助感再次袭来。他环顾这座荒凉破败的道观,心中一动。也许,线索并不在石头上,而在这座道观本身?
他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在道观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这一次,他不再局限于后院,而是更加仔细地检查前院的每一间破屋,每一寸墙壁,甚至那些模糊的壁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正殿后方,一面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残破墙壁上,他抹去厚厚的灰尘和苔藓,发现了一些并非壁画,而是镌刻上去的古体字!这些字迹比壁画保存得相对完整一些,他勉强能辨认出大部分。
文字的内容似乎是一篇记载,讲述了这座“昆仑观”的由来。其中提到,此观并非凡人修建,而是上古时期,一位云游至此的“仙人”暂居之所。仙人离去前,感念此地灵秀,留下“虚空石莲”一座,称其有“接引有缘,贯通两界”之能。石莲会自行择主,唯有身具“宿慧”或“命劫”之人,以心血相引,方可开启“秘境之门”。文字最后还模糊地提到了一句:“……门开有时,归途难觅,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得往返……”
“虚空石莲……接引有缘……贯通两界……秘境之门……”赵强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心脏狂跳起来。虽然听起来如同神话传说,但这完美地解释了风桦的消失!“宿慧”或“命劫”,风桦那该死的脑癌,不就是最大的“命劫”吗?
“所以……风桦是被接引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秘境’?”赵强看着那记载,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激动于风桦可能还活着,甚至可能因祸得福;担忧于那“归途难觅”四个字。
“不管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把你弄回来!”赵强握紧了拳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他不再盲目地试图激活石莲,而是决定守在这里。既然风桦是从这里消失的,那么如果他还能回来,这里也最可能是回归的地点。
他在道观里找了个相对能遮风避雨的角落,清理了一下,决定暂时驻扎下来。他拿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水,食不知味地啃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后院那块莲花石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阳西下,将昆仑山染上一层凄艳的金红,又很快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山中的夜晚格外寒冷,赵强裹紧了外套,靠坐在墙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心中却没有太多恐惧,只有对好友无尽的牵挂。
“风桦,你小子……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
与此同时,在那个被昆仑观记载为“秘境”的世界。
冯风桦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浮起。最先恢复的是痛感,额角传来一阵阵钝痛,但似乎并不像昏迷前那么剧烈。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破败道观的梁柱和灰蒙蒙的天空,而是……一片柔和而奇异的光。他躺在一片柔软如茵的草地上,周围弥漫着淡淡的、仿佛檀香与草木混合的清新气息。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顿时惊呆了。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天空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净的蔚蓝色,几缕洁白的云絮缓缓飘动。远处是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山峦,山间有飞瀑流泉,如同银练垂落。近处,奇花异草遍地,许多植物他根本叫不出名字,散发着朦胧的微光。空气中充盈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活力,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腑被洗涤,连带着因绝症而时常感到的疲惫和沉重,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这里……是哪里?”他喃喃自语,摸了摸额头,伤口竟然已经结痂,只有一些干涸的血迹残留,“我不是在昆仑山的道观里……摔伤了吗?强子呢?”
他挣扎着站起身,发现自己除了额角的伤和些许虚弱,身体并无大碍。他尝试着呼喊赵强的名字,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却只惊起了几只羽毛艳丽、形似仙鹤的鸟儿。
绝对的陌生环境让他心生警惕,但也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抑制的好奇。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撞上石莲后失去了意识,那么……是那块石头把他带到了这里?这里就是石莲连接的“秘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血迹的衣服,又感受了一下脑海中那依旧存在的、属于癌细胞的沉重阴影,确认自己并非死亡后到了什么天堂或地府。他还活着,只是……可能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宿慧?命劫?……贯通两界?”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在朦胧中听到赵强惊恐的呼喊,还有……一些模糊的、仿佛直接印入脑海的词语碎片?是幻觉,还是那石莲传递的信息?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状况,活下去,然后……找到回去的方法!强子一定急疯了!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沿着一条看起来像是溪流方向的小径向下游走去。有水源的地方,更容易发现文明的痕迹。
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富有弹性,周围的植物生机勃勃,许多都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隐约的人语声!
他心中一紧,连忙放轻脚步,借助茂盛的草木遮掩,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靠近。
拨开一片巨大的、散发着荧光的叶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一条清澈见底、流淌着淡淡乳白色液体的溪流旁,几名身着古朴长袍、梳着发髻的男女正在取水。他们的衣料看似普通,却隐隐有流光转动,显然并非凡品。更让他震惊的是,其中一名年轻男子似乎是嫌用水囊取水太慢,随手捏了个法诀,一道清泉便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化作一道水线,精准地落入他腰间的玉壶之中。
“御水之术……看来,此界果然非同寻常。”另一名年长些的女子微微颔首。
冯风桦的心脏砰砰直跳。修仙世界?!他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
那几名修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扫向冯风桦藏身的方向。
“何人鬼鬼祟祟?出来!”年轻男子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一柄看似是佩剑的物体上。
冯风桦知道自己藏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害,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的现代着装、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额角那明显的伤疤,立刻引起了那几名修士的警惕和好奇。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看你这衣着……并非我辈修士,也非附近山民。”年长女子上下打量着冯风桦,目光如电,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冯风桦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的来历绝不能轻易透露。他学着对方抱拳行礼,用尽可能沉稳的语气说道:“在下冯风桦,乃一介迷途之人,不慎跌落山崖,醒来便在此处,不知此乃何地,还请几位……仙师指点。”
他选择了最保守也最合理的说辞——失忆(迷途)和意外(跌落山崖)。
几名修士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并未完全相信。那年轻男子冷笑道:“跌落山崖?此地乃我‘青玄门’管辖之下的灵溪谷,外围设有禁制,凡人岂能轻易闯入?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探子?!”
青玄门?灵溪谷?禁制?冯风桦心中暗暗叫苦,这开局似乎不太顺利。
就在气氛紧张,那年轻修士似乎准备动手拿下他之际,那名年长女子却微微抬手阻止了同伴。她仔细看着冯风桦,尤其是他额角那明显是刚受伤不久的疤痕,以及他那双虽然带着疲惫和惊惶,却依旧清澈、并无邪气的眼睛,眉头微蹙。
“你……”她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身上并无灵力波动,确是凡人无疑。但你的神魂……似乎有些异常,竟能无视外围的简易禁制闯入此地……而且,我观你气色,似乎身染重疴,命火微弱,却又有一股奇异的生机潜藏……”
她的话让冯风桦心头巨震!对方竟然能一眼看出他身患绝症!这就是修仙者的能力吗?
年长女子沉吟片刻,对同伴道:“此事蹊跷,将他带回门派,交由执事长老定夺吧。”
冯风桦心中忐忑,不知此去是福是祸。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未知力量的世界,跟随这些看似是“名门正派”的修士,或许是当前最安全的选择。至少,他们看起来不像会立刻杀掉自己。
“多谢仙师。”他再次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在跟随那几名青玄门修士离开灵溪谷的路上,冯风桦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的昆仑山(如果这个世界也有昆仑山的话),心中默念:
“强子,我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机遇还是更大的危机,但我会活下去,想办法弄清楚一切……然后,回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而此时,在原本世界的昆仑山破观之中,靠着石莲昏昏欲睡的赵强,猛地一个激灵惊醒,仿佛听到了好友跨越时空的呼唤。他望着眼前依旧沉寂的石莲,眼神无比坚定。
“风桦,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开启这扇门的方法!”
两兄弟,一个踏入仙途,寻觅归路;一个坚守凡尘,叩问秘境。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