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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玛丽亚私人疗养院的宁静,是被尖锐的警笛声撕裂的。三辆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毫不客气地停在装饰着白色罗马柱的主楼门前,打破了这里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安宁假象。数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在院方管理人员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1708病房。
病房内,钱多多正对着电视里重播的财经新闻发呆,屏幕上恰好是金鼎股份正式退市的滚动字幕。他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扭曲的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的衣角,喃喃自语:“没了……都没了……哈哈……她也快……”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刺眼的警服和冷峻的面容让钱多多的呓语戛然而止。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蜷缩起来,惊恐地瞪着闯入者。
“钱多多?”为首的中年警官亮出证件,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感情,“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你涉嫌与一宗雇凶杀人(未遂)案有关,这是拘留证。现在依法对你执行拘留。”
雇凶杀人?未遂?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钱多多混乱的大脑。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先是茫然,随即是巨大的恐慌,他尖声叫道:“不!不是我!你们搞错了!我是病人!我有精神病!医生!医生快告诉他们!”
他试图往床角缩去,挥舞着手臂,状若疯癫。这是他惯用的、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护身符。
一位随行的、穿着白大褂的司法精神病学专家冷静地上前一步,观察着他的反应,同时对警官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初步观察,有表演性成分,意识清晰,具备基本的辨认和控制能力。具体鉴定需要带回指定机构进行。”
警官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钱多多的哭喊和挣扎,示意身后的警员:“带走。”
两名年轻的警员上前,动作利落地将几乎瘫软的钱多多从床上架起来。冰冷的金属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那双曾经挥金如土、如今却瘦削苍白的手腕。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钱多多。这不是疗养院里柔软的束缚带,这是代表着国家暴力机器和法律威严的镣铐!他不再叫喊,只是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裤裆处迅速洇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他被半拖半架着,踉踉跄跄地穿过疗养院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两旁病房的门悄悄打开缝隙,各种目光——好奇、怜悯、幸灾乐祸——投射在他身上。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病友”,此刻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下场。
阳光刺眼。当他被塞进警车后排,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如同精美牢笼的疗养院。他知道,他即将去往的,是一个真正阴暗、冰冷、毫无希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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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看守所的审讯室,比疗养院的病房冰冷千百倍。四面白墙,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头顶是惨白的灯光,无处可藏。
钱多多被固定在审讯椅上,手铐脚镣俱全。之前的疯狂和表演在绝对的法律威严面前,彻底消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瑟缩。
负责审讯的,还是那位中年警官,旁边坐着记录员。
“钱多多,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
钱多多低着头,嘴唇哆嗦着,不敢回答。
警官并不着急,将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上面是那辆被撞损的奥迪A8,是杀手“灰鼠”被按倒在地的狼狈样子,是那个公共电话亭,是赵天南助理被控制时的画面……最后,是一张放大打印的、他亲手写在那张病历纸背面的、字迹扭曲的“杀人委托书”!
“这……这不是我写的……是伪造的!”钱多多声音发颤地否认,但眼神里的慌乱出卖了他。
“笔迹鉴定结果很快就会出来。”警官语气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你以为通过一个临时工,找一个不入流的杀手,再用个加密频道,就万无一失了?钱多多,你太天真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警官开始逐一出示证据:那个临时工的证词,承认受他指使送信;“灰鼠”的供述,详细交代了接单和行动过程;加密频道的通信记录,显示了他发出的杀人指令;比特币的支付流水,最终溯源到了与他父亲钱金山隐秘关联的某个海外账户……甚至,还有疗养院监控拍下的,他偷偷接触那个临时工,以及他收到“单已接”纸条后,那狂喜而扭曲的表情!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每一份证据的出示,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钱多多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试图狡辩,试图再次装疯卖傻,但在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的审讯面前,他的所有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有……我没想杀她……我就是想吓唬她……对!就是吓唬她!”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钱多多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寻找着任何可能减轻罪责的借口。
“吓唬她?”警官冷笑一声,拿起那张“杀人委托书”的复印件,指着上面“我要她死”那四个充满怨毒的字,“用制造致命车祸的方式吓唬?钱多多,你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最终,在强大的证据和心理攻势下,钱多多精神彻底崩溃,瘫在椅子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喃喃地承认了:“是我……是我恨她……她毁了我家,毁了我……我没办法了……我就想让她付出代价……”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如何利用临时工送信,如何联系上加密频道,如何支付定金的过程。虽然他对上线和“远航投资”等更深层次的内幕一无所知,但他的供词,完美地印证了姜芷晴团队提供的证据链,坐实了他雇凶杀人(未遂)的罪名。
审讯结束,记录员将笔录拿到他面前。钱多多看着上面白纸黑字记录下的自己的罪行,双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握笔。他知道,一旦签下这个名字,他的人生就真的完了。但在警官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还是用颤抖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按下红色指印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人生彻底崩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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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法律程序推进得很快。证据确凿,嫌疑人供认不讳,案件性质恶劣(针对知名企业家),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和高层重视。
法院开庭审理时,钱多多穿着橙色的囚服,被法警押上被告席。他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庭审过程中,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对检察官指控的罪行没有任何异议。
他的辩护律师试图以“限定刑事责任能力”(精神病)为由进行辩护,但当法庭出示了权威司法鉴定机构出具的、证明其“作案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鉴定报告,以及他在策划和实施犯罪过程中表现出的清晰逻辑和反侦察意识(如利用加密通讯、匿名支付等)的证据后,这一辩护理由显得苍白无力。
法庭经审理认为,被告人钱多多因家族企业破产而心生怨恨,雇凶意图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犯罪动机卑劣,社会危害性大,虽因意志以外原因未能得逞,但不足以减轻其罪责。
最终,审判长庄严宣判:
“被告人钱多多,犯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法槌落下,声音清脆而冰冷,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
十五年!
听到这个判决,钱多多身体晃了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他没有上诉。或许他知道,这已经是他在证据和舆论压力下,所能得到的最“公正”的判决了。
他被法警押解着,一步步走下被告席,走向那条通往高墙电网的通道。身后,是他曾经纸醉金迷、如今已彻底湮灭的世界。
银铛入狱。
这一次,不再是疗养院那种披着温柔外衣的禁锢,而是真正的、失去自由、在绝望中煎熬的铁窗生涯。
属于钱多多和钱家的时代,连同他们所有的嚣张、罪恶与不甘,随着那沉重的监狱大门的关闭,被彻底封存在了黑暗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姜芷晴,甚至没有出现在庭审现场。对她而言,钱多多的结局,不过是清理掉了一只有些吵闹、最终自取灭亡的虫子而已。
她的目光,早已越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尘埃,投向了更波澜壮阔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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