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经历了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长途跋涉，沈星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在一个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昏暗房间里。
为了避免打扰他睡眠，床头灯的亮度调的很低，只能隐约看到房子里的陈设。
但这已经足够沈星年判断出他确实离开那个地方了，见到简蓉不是一场梦，他真的被她带出来了。
他从床上起身，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套重新戴回手上，打开房门试图寻找那个让他安心的身影。
然而客厅、厨房、阳台、浴室……他找遍了公寓的所有地方，都没能看见简蓉的身影。
难道……她被人抓走了？
这个恐怖的想法从沈星年的脑子里冒出来，他浑身发软，想从公寓里出去找简蓉，但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让他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他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控制不住的四肢痉挛，使不上力气。
在沈星年和身体作斗争的时候简蓉在干什么呢？
简蓉按照小系统给她的名单，抓了所有直接参与沈星年实验的人。这些人里有国家招来的两个生物学家，一个化学家，和十几个给沈星年更换药剂和负责惩罚的助手。
这些人利用沈星年的血液，还在私下对普通人进行实验，企图人为制造一批像沈星年这样的保有理智的丧尸，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简蓉去抓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大楼的四楼里做实验。
四楼有两个分区，分为工作区和废品处理区，工作区是这群人日常做实验的地方，废品处理区顾名思义，就是处理实验失败品的地方。
简蓉就是在废品处理区看到了被处理的失败品，才确定沈星年的实验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她之前只是有过大概的猜测。
那些已经被挖去晶核的丧尸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正是197号国家基地里普通人工作时穿的制服。
沈星年被扣在隐蔽的小黑屋里做人体实验，还能说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能力不足，没能管控好基地。
那整个第四层都是这群丧心病狂的人光明正大做人体实验的地方，只能说明基地的管理者绝对是知道这件事的。
就算不是最顶头的负责人，也一定有高层的管理者给他们作保护伞。
简蓉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他们的实验揭露给基地高层的，现在不得不换了一种办法。
泯灭人性的实验依旧需要揭露，但不止是对197基地的管理者。
简蓉让999录下他们将普通人改造成丧尸的证据，给中央和各个省市的所有的国家基地都发送了一份。
然后她把直接参与这场人体实验的人绑进了之前关着沈星年的小黑屋。
给这群人注入他们自己从沈星年的血液中提取出的丧尸病毒，同时用一层精神力将这些人的脑子隔绝，保留了他们的痛觉，让他们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成功品”。
“抱歉啊，我这是第一次做这种实验有点瑕疵，你们不会生气吧？”
十几个被简蓉废了双腿的人在地上蠕动，他们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简蓉嫌吵，在给他们注入病毒之前用精神力给他们下了禁止出声的暗示。
她无视了这些人的视线：“你们没彻底转换成丧尸，想要继续苟延残喘，就需要食物补充能量。”
“你们总不会妄想我来给你们送一日三餐？”
简蓉摇摇头，在这些人或哀求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微勾唇：“你们的食物只有彼此。”
她用高跟鞋踩过一只试图抓住她裤管的手，合上机关施施然地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一路飞奔。
有的人看起来冷酷的没边，实际上收到小系统发出沈星年醒了的消息，整个人的思绪早就飘走了。
大楼和她的公寓离得不算近，等她好不容易赶回去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简蓉站在门口理了理头发，确定身上没沾上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才打开公寓门。
刚一进门就看见沈星年趴在离门不远的地毯上发抖，她急忙打开灯几步上前。
“沈星年？”
沈星年听到简蓉的声音抬起头看她，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简蓉把沈星年整个人揽进怀里，明明才到秋天他的身体却一片冰凉。
“不要怕，沈星年，”简蓉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一直在，我会保护好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怀里绷着身体一直打颤的人终于放松了身体，他闷闷地开口：“你去哪了？”
于是简蓉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他，她揉了揉怀里人长到肩膀的头发：“沈星年，坏人被我惩罚了，没有人再来欺负你了。”
下一秒，她被回抱了。
沈星年抱得很紧，抱得很用力，似乎是要把简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想去管简蓉怎么知道有谁参与过实验，也不想去考虑她怎么躲过重重监测做到的这一切。
他只知道，简蓉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盛大奇迹。
“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简蓉也不想打破这样的好氛围，然而她报仇一秒都嫌晚，更别说基地里消失了十几个做人体实验的人，必然会有人坐不住。
她早点知道幕后黑手，好方便浑水摸鱼。
简蓉以为沈星年要么会直接告诉她，要么会碍于往日情分有所犹豫，没想到他会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简蓉没忍住重复了一遍沈星年的话。
“嗯，”沈星年语气低落：“我一个月前打给顾深的电话，被邻居张叔接了。”
“张叔从小就很照顾我们两兄弟，他打电话说顾深在h省被丧尸咬了，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觉得张叔没理由骗我……”
“所有你就一个人跑来h省，还把自己送进了小黑屋？”
“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蠢……”
简蓉把到嘴边的“是”咽回肚子里，尽力缓和了语气：“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打完电话一周都没跑，非得在我离开的时候跑？”
沈星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简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一下就气笑了：“怎么，怕我大义灭亲？”
沈星年耳廓发烫，算什么大义灭亲，顾深是他的家人，又不是简蓉的。
之前他和简蓉不合适，现在都跨种族了，就更不可能了。想到这，胸口沸腾着的热血都凉了下来，他挣脱开令人留恋的怀抱，从地上站起身。
“那之后呢？你到h市之后发生了什么？”
简蓉决定先把欺负沈星年的外人都收拾了，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现在暂且放过他。
“到了h市，我才知道张叔之前出门找物资的时候，出了意外已经没了。”
“我没办法，只能先进入张叔待过的197号基地，想要进基地寻找顾深的线索。”
“一次我出任务的时候，听到同行者说基地最高的大楼里关着丧尸。我怀疑里面有顾深，后来找机会溜进去。”
“结果没找到人反而昏倒在里面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地方，身体也发生了变异……”
说到了，沈星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似是想到让他痛苦不堪的回忆。
简蓉拍拍沈星年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了，后面的她都听小系统说过。
目前来看，有一个人非常可疑。
那个告诉沈星年大楼里关着丧尸的同行者，简蓉又问了他几句。
沈星年说那个人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哪里特别，简蓉不置可否。她记下那个人制服上的编号，打算之后从他入手。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简蓉女士，方便开一下门吗？基地里混入了丧尸，我们需要对所有的建筑逐一排查。”
简蓉心中讶异，她没想到那些人行动这么快，这会儿天还没亮呢。
沈星年一个哆嗦，下意识抓住简蓉的手腕寻求安全感：“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
简蓉带着沈星年走进卧室，把他按在床上盖好被子：“不要怕，在这等我，我很快就会处理好。”
沈星年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神志不清像是在呓语：“你……你把我交出去吧……”
他已经听不进简蓉的话了，沉浸在即将被抓回去的噩梦中不断痉挛。
简蓉心中发涩，她伏下身吻了吻沈星年的额头：“沈星年，不要怕，你可是要保护我的人，嗯？”
身下的人渐渐的平静下来，不知是被一个亲吻唤回了理智，还是想起来要做一个保护者重新拾起了勇气。
他呆呆地看着简蓉，似乎没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简蓉心中酸软，她替沈星年将遮住眼睛的碎发拨开，又亲了亲他的眼睑：“乖乖在这等我。”
然后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回过头，看见沈星年的目光仍然追随着她。
简蓉压下心中的情绪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女人的态度彬彬有礼，并没有因为简蓉很久才开门而有所不满。倒是她身后的两个男人，目光狐疑地掠过简蓉，看她身后的房间。
简蓉走出公寓合上门：“我想国家基地分配给异能者的房子，并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闯入的。”
两个男人自觉被骂了，但在简蓉冷凝的目光下不敢反驳什么，又被带头的女人看了一眼，蔫蔫地不说话了。
女人代两人向简蓉道歉，然而要进入她的公寓搜查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进来检查可以，但是我的公寓不欢迎男人进入。”
反正对于简蓉来说只是用精神力下个暗示的事，没必要强行拦着人。
“没问题，我跟您进去就可以了。”
女人和两个男人嘱咐了几句，就跟着简蓉一起进入公寓。
女人手中拿着一个仪器在一楼搜查，简蓉叫出999让它屏蔽了仪器。
进入基地时检测人说仪器不精准，不如用生肉来检查排队进入基地的人里有没有浑水摸鱼的，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个借口。
恐怕是国家分配的仪器不够用——简蓉在实验室的墙壁上发现了不少使用中的监测仪器——才不得不用生肉来检测。
女人很快搜查完了一楼走上二楼，简蓉的卧室就在二楼，沈星年在里面躺着。
简蓉正准备给女人下个暗示让她停止搜查，顺便问问她是谁让他们现在来的，却被小系统的惊呼声打断了。
【咦？这不是白依依吗？】女王养成系统原本要绑定的人。
白依依？那是谁？
就在简蓉疑惑时，卧室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小系统的这句话因为没有用和简蓉交流的专属频道，被沈星年听到了。
“我认识她。”
沈星年对上简蓉不赞同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认识也不能这样莽撞啊，简蓉正想说些什么，但被沈星年的动作打断了。
他用精神系异能催眠了白依依，那个因为看见他表情激动的女人神色很快变得木然。
“我的异能力还能用，总不能一直让你保护我，我是可以保护你的。”
或许是发现自己可以保护简蓉，沈星年的语气变得旷达了不少。
简蓉怎么舍得打击难得打起精神的沈星年，因此没再说什么，站在一边看他操作。
“你们搜查是为了找闯入的丧尸？”
“不是，上面怀疑今晚闯进中心大楼的人带走实验体的同时还带走了几位教授，我们是为了找他们。”
“你们没抓到闯入大楼的人？”
“是，今晚基地内部所有的监测设备突然都失效了一段时间，巡查的人也没有追踪到闯入者的踪迹，所以上面让我们先从高级异能者开始搜查。”
沈星年看了眼站在身侧的简蓉，她歪了歪头，表情无辜。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倏然想到什么，像是被烫了一样匆匆回过头。
“谁让你们去找那些教授的？”
“蒋负责人。”
蒋进是197号国家基地的总负责人。
简蓉心里感慨这负责人真是又蠢又坏，国家让他当基地负责人，在末世给国民提供一个安稳的生活场所。
他倒好，支持不知道存着什么心理的生物化学家去拿普通人的命去做实验，等中央核实了999发过去的证据，他的负责人就算是当到头了。
……
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人大概确定了间接参与过人体实验的都有谁。
简蓉让999把白依依提到过人的证据搜集齐全，后续一并打包发给中央和其他的国家基地。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沈星年看向简蓉，“如果没有我就结束催眠了。”
“我有，”简蓉问白依依：“你们要找的实验体里有沈星年吗？”
简蓉的确救走了一批还没来得及参加实验的普通人，她不确定这些来找那几个生物化学家顺便抓实验体的人是否知道沈星年的存在。
“沈星年是谁？”
你们不是认识吗？简蓉对沈星年挑挑眉。
“你们要找的实验体里有Amorous吗？”
沈星年尽量忽略来自简蓉的戏谑打量，分明在酒吧里是很正常的英文名，说出来居然让他有几分羞耻。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