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新婚日记》的先导片拍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上午,正式于浅水湾的别墅开始了。
尽管安以诺在许砚辞的紧急特训下,已经能磕磕绊绊地用普通话进行一些非常基础的日常对话(比如“你好”、“谢谢”、“吃饭了吗”),并且强记硬背了几段关于两人相识经过的“标准答案”,但无论是许砚辞还是节目组,都对她抱有一种“或许现场发挥会好一点”的乐观期待。
毕竟,能流利掌握多国语言的人,听力理解能力通常不会太差。许砚辞甚至暗暗想过,也许小七只是“开口难”,听懂大部分内容应该没问题,自己最多在旁边偶尔提示几个关键词。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所有人,尤其是许砚辞,一记清脆的“耳光”。
拍摄现场布置得温馨舒适,就在他们家面向花园的明亮客厅里。主持人是位经验丰富、以亲和力着称的年轻女性,名叫苏晴,普通话标准,语速适中。为了照顾安以诺,节目组甚至还特意表示,如果安以诺习惯用粤语或英语回答,后期可以加字幕,沟通也可以用翻译。
但安以诺很要强,或者说,她不想显得太特殊,主动表示可以尝试用普通话交流。
访谈开始,氛围轻松。苏晴先问了一些预热问题,比如:“以诺,第一次见到砚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许砚辞提前帮她准备过,安以诺深吸一口气,坐姿优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用她那标志性的、慢速而音调奇特的港普,一字一顿地回答:“当、时、在、巴、黎,他、帮、了、我。我、觉、得、他……很、有、风、度。”虽然说得像小学生念课文,但至少完整表达出来了,苏晴和工作人员都报以鼓励的微笑。
许砚辞在旁边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苏晴顺着话题,用闲聊般的语气继续问道:“听起来真是浪漫的邂逅呢。那砚辞在巴黎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比如,有没有因为文化差异闹过小笑话?”
这个问题略微偏离了准备过的“题库”,但也不算太复杂。许砚辞看向安以诺,等待她的回答,或者至少看到她表示听懂了在思考的表情。
只见安以诺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眼睛弯弯的,看着苏晴,还轻轻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认真倾听。然后,她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笑容不变,却悄悄将求助的目光,飞快地、微不可察地瞟向了身边的许砚辞。
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茫然和无辜,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字:“她说什么?”
许砚辞:“……”
他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噎住。不是吧?这个问题……很难懂吗? “印象深刻的事情”、“文化差异”、“小笑话”,这些词……她都没听懂?
苏晴见安以诺微笑不语,以为她在回忆,便耐心地等待着,笑容依旧亲切。
现场安静得有点诡异。
许砚辞赶紧救场,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用粤语低声快速对安以诺说:“佢问你,我喺巴黎有冇做过乜嘢令你好深刻,或者有冇因为文化唔同出过丑。”(她问你,我在巴黎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或者有没有因为文化不同出过丑。)
安以诺恍然大悟,眼睛一亮,立刻转回头对着苏晴,继续用她那烫嘴的普通话,努力组织语言:“哦……印象深刻……有、的。他、煮、面、给、我、食……好、好、味。文化……笑话?”她皱起小巧的鼻子,认真思考,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说,“冇。他、好、叻。”(没有。他很厉害。)
苏晴虽然听她普通话费力,但结合表情和关键词,大致明白了,笑着接话:“哇,原来砚辞这么早就展示厨艺了呀。那他最拿手的是什么菜?以诺最喜欢吃他做的什么?”
这一次,许砚辞学乖了,没等安以诺露出茫然眼神,在苏晴话音刚落,就立刻用粤语同步翻译:“佢问我最拿手煮乜嘢,你最喜欢食我煮嘅乜嘢菜。”
安以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流畅回答(依旧是港普):“他、最、拿、手……上、海、菜。我、最、喜、欢……糖、醋、小、排。” 这次因为听懂了问题(经过翻译),回答得虽然发音古怪,但流畅了不少。
苏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大概明白了安以诺的普通话水平可能真的仅限于“背诵”,实际听力理解有障碍。她经验丰富,立刻调整了策略,问题变得更简短,关键词更突出,并且有意识地放慢了语速。
然而,后续的进程依然充满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翻译”时刻。
苏晴问:“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安以诺:(微笑注视苏晴,三秒后,眼神飘向许砚辞)
许砚辞:(粤语)“佢问两个人一齐最紧要系乜。”
安以诺:“信、任、同、埋、开、心。”(信任和开心。)
苏晴问:“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你们的婚后生活,会是什么?”
安以诺:(继续微笑,眼神再次飘移)
许砚辞:(无奈,粤语)“佢叫你用一个词形容婚后生活。”
安以诺:“温、暖。”
苏晴问:“对未来有什么共同的规划吗?比如,在事业和家庭上?”
安以诺:(这次连微笑都有点僵硬了,显然长句子和抽象词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许砚辞:(已经自动进入同声传译模式,粤语)“对未来有乜打算?事业同家庭方面。”
安以诺明显松了口气:“慢、慢、来。顺、其、自、然。”
整个访谈环节,许砚辞感觉自己不是在录夫妻真人秀,而是在担任一场紧急外语洽谈的现场翻译。他不仅要时刻竖起耳朵听主持人清晰标准的普通话,还要在安以诺眼神求助的零点一秒内,用粤语简洁准确地转述核心问题,同时自己还要分神思考如果问到他自己该怎么回答,脸上还得保持微笑,不能露出半分异样。
最关键的是,他内心受到的冲击一波接一波。他是真的、真的、万万没想到,安以诺的普通话水平,不仅仅是“开口难”,而是接近“听力障碍”级别!那些在他看来简单至极的日常问句,对她而言仿佛加密电报。这和她平时聪慧敏捷、在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这种反差带来的荒谬感和……可爱感,让许砚辞一边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又忍不住想笑。
好几次,当安以诺因为听懂了他翻译的问题而眼睛一亮,流畅(相对而言)作答时,许砚辞看着她那副“完成任务”的小小得意模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而当她因为某个词没听懂,下意识地微微蹙起眉头,露出类似小动物般的困惑表情时,他又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节目组的摄像师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些有趣的细节——许砚辞快速低声的粤语提示,安以诺瞬间从茫然到恍然的眼神变化,以及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充满依赖与默契的互动。这或许比任何设计好的台词都更能体现他们新婚夫妻的真实状态。
访谈终于告一段落,进入比较轻松的互动游戏环节,内容是你画我猜、默契问答等,对语言依赖降低,更多依靠肢体和眼神交流。安以诺明显放松了许多,表现也更加活泼自然,和许砚辞的互动充满了甜蜜和笑点。
休息间隙,安以诺蹭到许砚辞身边,趁着补妆的空档,小声用粤语抱怨:“点解佢啲问题好似讲紧外星话咁……”(为什么他们的问题好像在说外星语……)
许砚辞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也用粤语回道:“冇事,你讲得好可爱。而且,有我呢。”(没事,你说得很可爱。而且,有我在呢。)
他看着她有些懊恼又依赖自己的样子,心中那片因为发现她“弱点”而掀起的波澜,最终化作了更深沉的温柔与保护欲。他的小七,并非无所不能,她在他熟悉的领域里像个迷路的小孩,而这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的重量。
原来,婚姻生活里,不仅有星光璀璨的瞬间,也有这样鸡同鸭讲、手忙脚乱却笑声不断的平凡时刻。而后者,或许才是真正让两颗心紧密相连的黏合剂。
节目,就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翻译官”与“学生妹”的搭配中,继续热闹地进行着。许砚辞想,这段播出后,观众大概不仅会看到他们的甜蜜,还会收获不少关于“港普听力”的欢乐吧。而小哥安景轩看到成片时,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许砚辞突然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