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叶快速爬了出去,警惕地看向四周。
四周焦黑的地面还有热气升腾,炙烤的灼烧感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他站在洞口周围不敢移动,常识告诉他,出了洞口这个之前有水汽降温的范围,其他位置地面的温度很快就可以融化他的鞋底。
好在‘蚁山’此时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张大脚已经恢复如初,山顶此刻正在左右晃动,像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从半山腰落下一个圆球。
像是被人抛下,自由落体,砸在大脚旁,直砸成一个大坑。
刘叶拨开烟尘,探头看去。
是那个包裹着一颗蚁头的圆型甲壳球。
那被喜斗鹊组合技‘金刚钻’钻出的大深洞还在,此时已经愈合过半,但洞口中央竟插着一根紫白相间的长刺,足有三四米,紫色的位置还长着毛发,像是由尾巴和骨头组成的标枪,此刻洞穿了圆形甲球,深插入地,那球上的薄翅一动不动,残破的耷拉着。那圆球上露出的眼睛此刻暗淡空洞,显然这个蚁头已经废了。
是谁干的?
刘叶心有所感地仰望抬头,‘蚁山’之上甲壳飞舞攒动,瞧不真切。
便唤出喜斗鹊坐了上去,往‘蚁山’之上飞去。
上升中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呼啸声穿过耳边,顿感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半山腰,一个火红的人形怪物踩着各种火巨蚁的尸骸甲壳迅速攀爬,全身的皮肉都泛着焦黑,关节处则是火红一片,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甚至还淌着脓水,甚为可怖!
刘叶大惊,急急示意喜斗鹊加速飞高靠近,只见人形怪物的整个头颅都是火红一片,像是刚从开水里翻腾出来一般,两只眼睛泛着森森红光,极为诡异!眼睛上方,一条红色破布条系在脑袋上,随风飞扬,那人形怪物口中则还咬着根棒球棍的把柄。
“陈强!”刘叶看到红布条和棒球棍哪里还认不出来,急得大声呼叫。
可‘陈强’却理都不理,只顾抬头,一心向上攀爬,那诡异眼睛的红光中似要喷出了火,透着滔天的怨气。
这就是那个红布条的副作用吗?
刘叶急得直咬牙,但此刻又不知道该气谁!
忽然‘山体’晃动,伴随着无数甲壳掉落,刘叶感觉天都暗了下来。抬头看去,一只同样由无数火巨蚁尸骸组成的巨大手掌猛拍而来。
刘叶赶忙示意喜斗鹊火速下坠,躲过这只巨掌的范围。下落同时,大叫‘不好’!陈强要凶多吉少了,急忙向陈强伸手抓去。
但陈强反应比他还要迅速,踩着‘蚁山’缝隙上的一只蚁牙,猛然一跃,高高跳起,避开刘叶的手,但同时也跳进了巨掌将要拍下的中心范围。
随着下坠,刘叶仰望着远离的红烧‘陈强’呆住了。
这一刻他怅然若失。
有些人为了好勇斗狠,为了出头,为了自以为是的那点‘尊严’真的就愿意拿命去搏吗?
刘叶理解不了。
但接下来的陈强则让刘叶理解不了但深深震撼!
陈强的脑门的红布条中忽然长出了一根尖刺,紫白相间,像是紫魅鼠的尾巴跟骨头连接的结合体。只见那刺急速向上延伸而出,见风便长,速度太快了,眨眼间插进上方三四米处的尸骸缝隙之中,接着把陈强猛然向上拉去。
就在巨掌拍在山体的千钧一发之际,陈强堪堪跳过。
刘叶恍然。地下那颗蚁头就是中了这招。
这也正是昨天那只紫魅鼠‘诡异’的技能之一,那个又能当绳又可作鞭的的技能,最后还包裹住了‘诡异’,化成了茧。
昨天刘叶就饱受其害。
巨掌与山体相撞,轰雷声响起,巨大的冲击波把山体都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难以想象,要是刚才受了这一掌,结局将会是怎样!
刘叶轻夹喜斗鹊,绕到巨掌背部,避开飞溅的碎甲、残骸,向上追去。
陈强此刻脑门已经回归正常,长刺已与红布条断开,陈强手脚并用,攀爬的速度更快了。
刘叶细看去,那双眼睛也更红了,刚才如果红的像火,此刻却像熔透了的岩浆,那不甘怨气几要喷射而出。
“陈强!”刘叶大叫。他不知道陈强再这样使用红布条下去,他的神智是否还能恢复。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把他唤醒!
可无论怎么叫,陈强都置若罔闻,只顾攀爬。
终于又一只巨掌再次拍来。
这次裹挟着巨大的风力,光是靠近就要把人吹散架。
刘叶急忙又闪避开来,迅速飞远。
那巨掌的目标似乎也不是刘叶,对他的离去理也不理,只是对着陈强用力拍下。
陈强故技重施,红布条再次大显威能,紫白相间的尾刺再次施展而出,像一根弹力绳,拉着陈强迅速向上直飞。
避过巨掌,巨大的冲击波也只是让陈强晃了几下,长刺深深嵌入骸骨缝隙之中,牢不可破。
刘叶正替陈强松口气时,一股半米粗的火焰直射而出,直接把陈强覆盖。
火焰中,陈强发出咬牙的闷嚎声,虽低沉但直冲云霄。
刘叶耳膜直颤,那火焰的源头竟然又是一颗长着薄翅的圆壳球。
那颗蚁头又复活了吗?
刘叶随即否定掉了这个想法,地上那颗他看得真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只能是另外一颗。
这样的头,蚁山上共长着三颗!
刘叶心念飞转,冰壁虎已举至头顶,三发‘水泡弹’疾射而出。
那圆壳球薄翅轻颤,刮起一道强风把‘水泡弹’吹远弹开。
水泡弹远远炸开,里面的水花四溅开来。圆壳球慌忙躲闪,朝天喷出火焰,直至火焰全部把它覆盖。
水花碰到火焰瞬间气化,变成团团白烟。
一时间白烟中只看到火焰泛着红光,陈强如何却都看不清了。
受那猛烈火焰直喷如此长的时间,普通人早就成焦炭了。但不知为何,刘叶坚信头戴红布条的陈强还活着。
刘叶心中发狠,让冰壁虎使出‘冰棱箭’,朝着白烟之中的红光之处射去。
‘嗖’的一声,冰棱箭穿过火焰,发出一声金属撞击之声。
刘叶想要伸头探去,却什么也瞧不真切。
忽然大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愚笨,赶忙让喜斗鹊使出‘风暴’,吹散白色水汽。
却见那火焰也随之消散。
火焰慢慢散去,那薄翅震颤的圆壳球上,冰棱箭直直插在深凹的两只红眼之间。
刘叶欣喜万分。接着便看见冰棱箭后,圆壳球正上方,一个被烧成全身黑炭的人,脑门上红布条格外扎眼,随风摇曳。
红布条上长出两根紫白长刺,这次却不是向上长,而是向下,像两根拐棍,深插入两米粗的圆壳之上,让陈强在圆壳球的疯狂晃动中仍然稳如泰山,不倒如松!
接着陈强双手握住一直咬在口中的棒球棍,朝着冰棱箭顶端奋力敲去。
此刻棒球棍化作了战锤,而冰棱箭就是一颗钢钉。
“锵!”
棒球棍挥舞,圆壳球嚎叫惨烈,冰棱箭再次深入寸许。
“锵!”
圆壳球再次喷出火焰,疯狂转动,但陈强挥砸棒球棍的节奏稳定而决绝。
“锵!”
冰棱箭没入过半,在第三次敲击声中,碎裂开来。
陈强那红似岩浆的双眸猛然看向刘叶,似乎在说,“再来!”
刘叶举起冰壁虎,冰壁虎连发三根。
圆壳球火焰再次喷来,想要阻挡冰棱箭。
三根冰棱箭从不同角度射入火焰之中。
至于射在哪里?射中没有?刘叶却看不到了。
“锵!”
砸击之声再次响起,火焰消散,圆壳球嚎叫乱撞。
刘叶欢呼!他知道成功了!
“锵!”
终于在第五次敲击声后,那巨掌再次拍来。
瞧这架势,是要把圆壳球和陈强一起拍进这‘蚁山’之中。
圆壳球不躲不避,还直直往巨掌手心飞去,看来誓要跟陈强同归于尽了。
刘叶大喊:“跳下来啊!”
可不甘心的陈强之前便听不进去,更别提此时了。
“锵!”陈强再次挥棒砸下。
冰棱箭再次裂开消散。
巨掌此时也拍在了圆壳球之上,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圆壳球在巨掌与蚁山的剧烈撞击之中化为齑粉。
恍惚间,在那一霎那还未被挤碎的缝隙之中,刘叶看见站在圆壳球之上的陈强,双眼的红光消散了,他丢掉了棒球棍,焦黑的脸上咧出了一个大口子,露出森白的牙齿像在笑。接着视线便被圆壳球喷出的火焰所遮挡,然后一起消失在了巨掌和‘蚁山’的缝隙之中。
刘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目眦欲裂。
他猛夹喜斗鹊,扶摇而上,直至‘蚁山’山巅。
他要找到那最后一颗蚁头,亲手割下。
喜斗鹊轻啼,一飞冲天。刘叶感受着猎猎的山风,甲虫独有的内脏腥臭味扑鼻,他怒发冲冠。
不知何时,他开始钦佩起陈强来。
陈强太舍得搏命了,他不考虑死亡的后果,他不怕父母伤心,不怕情人殉情,不怕死后给家人朋友带来的一系列伤心和悲痛。
刘叶自认也有冲动的时候,比如昨天楼顶之上收服喜斗鹊的时候。但他清楚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会有那股冲动的勇气。自懂事起,刘叶冲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克制隐忍才是他的常态。
可陈强不一样,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冲动,从不克制。
他真的做事情从不考虑后果的吗?
刘叶越想越迷茫,越想越悲伤。
喜斗鹊也终于停了下来。
蓝天之下,山巅之上。
云涌如海啸。
刘叶擦拭掉眼泪,豁然开朗。
也许陈强考虑过种种后果,但冲动仍然是他的选择!
刘叶眼神如寒锋,视死如归,找寻着最后那颗蚁头。
战吧!哪怕是死!这次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