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市中心医院顶楼的直升机坪上,螺旋桨的轰鸣声尚未完全平息,凛冽的寒风卷起尘埃。
季秋锦带着他顶尖的医疗团队早已严阵以待,当他看到沈听屿怀中那个面色惨白、唇边衣襟沾着暗红血渍的身影时,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这才多久?
这位祖宗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沈听屿小心翼翼地将弟弟安置在移动平车上,仿佛在放置一件极易碎裂的珍宝。
车轮滚动,发出急促的声响,一行人几乎是跑着将沈听澜推进了通往抢救室的专用通道。
抢救室那扇沉重的门“砰”地关上,顶端刺目的红灯亮起,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生死。
沈听屿脱力地跌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双手还残留着弟弟身体的冰凉和血迹的黏腻感,宋书韵抱着他,给予他一点温暖。
收到消息的沈怀山和苏清棠也赶了过来。
苏清棠一眼就看到了大儿子白衬衫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双腿一软,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沈怀山眼疾手快地揽住妻子,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自己的眼眶却也控制不住地红了。
“我的孩子……我的小宝啊……”
苏清棠的哭声破碎而绝望,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老公,小宝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们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善事,一直行善积德,老天爷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他从小受了多少苦,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沈怀山紧紧抱着妻子,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只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镇定,一遍遍机械地安抚:“会的,会的,小宝会没事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心里凿了一下。
他也在无声地祈求,祈求上天不要对他如此残忍。
抢救室的灯还没灭,门突然打开,一名护士急匆匆地冲出,朝着血库的方向跑去,脚步仓促得让人心慌。
紧接着,一位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口罩上的眼神凝重:“谁是沈听澜家属?”
“我们是!我是他父亲!”沈怀山立刻上前。
“病人情况非常危急!急性胃出血,并发急性肺炎,呼吸道有受阻迹象,刚刚还出现了长达10秒的心脏骤停!我们正在全力抢救,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你们签字。”医生语速极快,递过那张沉重的纸张。
沈怀山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那简单的三个字,他写得歪歪扭扭,用尽了全身力气。
“医生,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们会尽力的。”
抢救室的门再次关上,每一次开合都牵动着门外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苏清棠瘫软在丈夫怀里,眼神空洞,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
沈听屿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他哑声道:“小宝一定是去找江澈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受这么大的刺激……” 自责和担忧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悬崖边缘,生怕那扇门再次打开,传来的会是最终判决。
抢救室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心电监护仪上刺目的直线,让季秋锦的瞳孔骤然收缩。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
“准备除颤器!充电200J!”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
他抓起除颤器电极板,用力压在沈听澜单薄的胸膛上。
“clear!”
沈听澜的身体随着电击弹起,又落下。监护仪上的直线,依旧无情。
季秋锦的眼睛红了,他不放弃,一遍一遍的抢救。
“阿澜!醒醒!沈听澜,你听见没有!坚持住!”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恳求,因为这一次沈听澜没有求生欲,他想放弃……
“叔叔阿姨都在外面!你忍心看你妈妈那么难过吗?你不想她真的把医院淹了吧?!阿澜!别放弃!我求你了,别放弃!!”
此刻的沈听澜,觉得自己脱离了那具沉重痛苦的躯壳。
他飘浮在不远处,看着医护人员围着自己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忙碌,看着那条代表生命终结的直线。
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笼罩着他。
这样……也好。
他终于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和累赘了。
阿澈……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死,流下一滴眼泪呢?哪怕只有一滴……
他心生去意,觉得那片未知的黑暗远比现实温暖。
然而,就在他想要转身投入那片虚无时,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妈妈崩溃的哀恸,是爸爸强忍哽咽的祈求,是哥哥自责绝望的低泣……还有季秋锦这个平时总和他斗嘴的二愣子,一边威胁他,一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的声音……
这些声音像无数根细细的丝线,缠绕住他即将飘远的灵魂。
他迟疑了……
就是这一刹那的迟疑与不舍,仿佛黑暗中透进的一丝微光!
“滴——”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令人绝望的直线,终于微弱地、挣扎般地,重新跳动了起来!
虽然波形微弱,却实实在在地恢复了生机。
“有了!!” 旁边的护士激动地喊道。
季秋锦猛地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其他医生继续进行后续抢救。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持除颤器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股巨大的后怕和庆幸席卷了他,他抬手捂住眼睛,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他刚刚真的以为,他们要失去沈听澜了。
如果阿澜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沈叔叔和苏阿姨那绝望的眼神,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医生这个身份。
——
与此同时,远在圣托里尼的医院里。
江澈猛地从病床上坐起,一阵强烈的心悸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但这种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飞速流失,即将彻底离他而去。
他烦躁地来回踱步,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冲出病房,不顾一切地在走廊里四处张望、寻找。
“沈听澜?沈听澜!”他喊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慌。
路过的病人和护士看着这个穿着病号服、行为失常的英俊男子,纷纷避让,眼神怪异。
刚刚赶到医院的林溪,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
她快步冲上前,一把拉住江澈:“我的小祖宗!你干嘛呢!明天是想上头版头条,标题是‘当红影帝江澈异国精神失常’吗?!你还想不想在娱乐圈待了!”
江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林溪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急切:“溪姐!你知道沈听澜在哪里吗?我要找他!你帮我找找他,现在就帮我联系他好不好?我必须确认他没事!”
林溪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心脏狂跳。
难道江澈知道了她和沈总之间的私下联系?
她强自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我……我不知道呀!我怎么会知道沈总在哪里……”
江澈不死心,几乎是哀求出声:“溪姐,求你,帮我查一下!我一定要知道他是不是平安!我心跳得厉害,我害怕……” 他眼中的慌乱如此真实,让林溪无法拒绝。
林溪只得硬着头皮先稳住他:“好,好,我试试,我帮你问问看,你先冷静,回病房去,好吗?”
得到林溪的承诺,江澈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但那莫名的心慌,却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盘踞在心底最深处,挥之不去。
过了几分钟。
林溪看向江澈,迟疑的开口,“沈总几个小时前回国了,现在的行程被隐蔽起来了,我也查不到。”
“回国了……他没有出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