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灌进脖子里像是无数条湿滑的小蛇在皮肤上游走,激得张伟连打了三个寒颤。
他独自一人站在槐树街的街口。左手提着那盏怎么浇都浇不灭、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白纸灯笼,右手死死攥着衣角。眼镜片上全是水雾,擦了又湿,湿了又擦,最后他索性把眼镜摘了,眯缝着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像个傻子一样盯着前方漆黑的雨幕。
“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伟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心里那股怨气比这雨还大。 “老板不是说那帮孙子下了战书,约好中元节决战吗?这离七月十五还有三天呢!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让我出来站什么岗”
他跺了跺发麻的脚心里把顾青那个“周扒皮”骂了一百遍。 “肯定是老板神经过敏。说好十五就是十五,这事哪有提前来的
此时的老城区静得吓人。连平时那些躲在屋檐下避雨的流浪猫都不见了踪影,只有雨点砸在铁皮棚顶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单调得让人心慌。
突然张伟骂娘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感觉到了一股风是贴着一种地皮“刮”过来带着一股子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味,就像是刚翻开的新坟坑。
啪嗒啪嗒
“那是” 张伟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看穿那厚重的雨帘。
街道的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影子。它们没有打伞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从墨汁里渗出来的污渍一点点染黑了这条老街。
“少宗主前面就是长生铺了。”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雨中响起“按照规矩,冥风长老是定了中元节……”
“规矩?我谢安他妈就是规矩!” 一个嚣张且带着戾气的声音打断了它。
只见黑影分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年轻人。雨水落在他身周三寸处就被一层黑气弹开。他手里摇着一把漆黑的折扇,眼神阴毒地盯着远处那盏孤独的白灯笼。
“那老不死的老糊涂了,对付几个开纸扎店的还要挑日子吗?” 谢安冷笑一声,“我就要今晚动手。趁他们正在睡大觉的时候把这破店给平了!” “让那老东西看看,谁才是御鬼宗未来的主人!”
“吼!” 他身后的阴影里,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恶鬼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吼
张伟的腿肚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摆子。完了老板真说对了这帮孙子真特么不讲武德!提前三天来偷家!
看着那群越来越近獠牙外翻的恶鬼,张伟的大脑一片空白。 跑? 腿软了,动不了像是灌了铅。
冲在最前面的一只青面鬼,已经闻到了张伟身上的活人味儿。它兴奋地伸长了舌头,那舌头足有半米长上面长满了倒刺,滴答着黑色的涎水。
那股腥臭味已经马上喷到了张伟的脸上。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顾青临走时那句冷淡却笃定的交代,像一道闪电划过张伟的脑海。
“他们肯定会提前来。只要看见影子,就喊”
那是老板的命令。那也是八千块工资的保障。 那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张伟猛地闭上眼,把手里那盏白纸灯笼高高举起,用尽全身所有的肺活量把那积攒了一晚上的怨气、恐惧和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全部化作了一声带着破音的嘶吼:
“接他妈客啦!!!”
这一嗓子喊得凄厉,喊得绝望,甚至带着点哭腔。穿透了雨幕,震碎了寂静。
就像是一个被逼为娼的妇女,被逼上绝路的老实人,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随着张伟这嗓子喊出,他手里那盏白纸灯笼里的绿色鬼火,突然像是被泼了汽油一样,猛地暴涨!绿光大盛瞬间将整个街口染成了诡异的惨绿色。
嗡!
大地剧烈震颤,槐树街的地面上,那七个顾青之前埋下纸棺的位置同时裂开。七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条街道的黑色罗网。
【七煞锁魂阵·启】
“阵法?!” 冲在最前面的青面鬼身形猛地一滞。它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化。逐渐变成一滩粘稠的、像是强力胶水一样的黑色沼泽。它想拔腿,却发现越陷越深,甚至连体内的鬼气都在被这沼泽疯狂的抽取。
紧接着。七道光柱中,缓缓升起了七口漆黑的纸棺。棺材盖板“砰”的一声齐齐弹飞。
“咯咯咯”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从棺材里传出。
七个只有常人一半高、画着极其夸张笑脸的纸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它们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手里拿着哭丧棒,动作僵硬却迅捷如电。最可怕的是,这七个纸人的眉心处,都点着一滴鲜红的血。
那是张伟的血。那是天煞孤星的血。
“霉运……当头……” 七个纸人齐声怪叫,挥舞着哭丧棒直接冲进了鬼群里,见鬼就抱!
“滚开!这是他妈什么东西?!” 谢安带来的那些恶鬼平时也是凶悍的主,但此刻被这纸人一抱顿时感觉浑身一凉。 紧接着,一种名为“倒霉”的规则之力降临了。
一只正准备飞起来的厉鬼,突然感觉翅膀一沉,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正好脸着地,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嗷!我的牙!”
另一只鬼想放毒雾,结果一阵妖风吹过毒雾倒卷,全喷在了自己脸上。 “咳咳咳!
原本气势汹汹的偷袭大军在冲进阵法的一瞬间,就像是闯进了卓别林的滑稽戏片场。摔跤的、撞墙的、互相踩踏的、甚至还有自己绊倒自己的各种离奇的“意外”层出不穷。
这就是张伟那滴血的威力。在这“七煞锁魂阵”的加持下他的霉运被放大了无数倍,形成了一个名为“诸事不顺”的因果律力场。
“混账!这是什么邪术?!” 谢安气疯了。他本来想打个闪电战,结果还没摸到长生铺的门自己的人先乱成了一锅粥,他手中的折扇猛地挥出几道黑色的风刃切碎了一个抱过来的纸人,这纸人碎了之后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更多的黑色纸屑沾在他的西装上怎么抖都抖不掉。
“那个人……是阵眼!” 谢安立马反应过来这一切换汤不换药的源头,就是那个站在街口举灯笼的四眼仔!
“先杀了他!” 谢安眼中杀机毕露。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飞刀上面淬满了剧毒尸油。 手指一弹。
嗖! 飞刀化作一道乌光,直奔张伟的咽喉。
张伟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寒意直逼喉结。 “完了玩脱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然而,就在飞刀即将刺中张伟喉咙的前一秒。
一阵邪门的穿堂风突然刮过,一张不知道从哪家阳台吹飞的、湿漉漉的报纸,好死不死地正好糊在了张伟的脸上。
啪!
飞刀扎在了报纸上。 穿透了那一层薄薄的湿纸,却因为被这股风稍微带偏了一寸。刀锋擦着张伟的耳垂飞了过去,钉在了后面的电线杆上,尾羽还在嗡嗡震颤。
张伟一把扯下脸上的报纸,摸了摸耳朵。 他看着那把钉入水泥柱的飞刀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卧槽……” “谁乱扔垃圾啊!这报纸救了我一命?”
谢安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特么也可以?!这小子是把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挡这一刀了吗?
而在长生铺的二楼阳台上。 顾青看着楼下的这一幕
“不是运气好。” “想杀天煞孤星?除非你的命比他还要硬。”
他转过身,对身后那个早已蓄势待发、浑身肌肉紧绷的巨汉点了点头。
“去吧。” “对方既然不想等到中元节“那咱们就提前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