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北这片被遗忘的重工业区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车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冷却塔阴影里。
“就是这儿了。” 苏南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在疯狂地颤抖,最后死死指向前方那座仿佛怪兽骨架般的废弃厂房。 “阴气很重,但被某种阵法压制住了,不靠近根本感觉不到。这地方的风水……是‘断头煞’,大凶之地。”
顾青推门下车,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的脆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但这铁锈味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其不协调的甜腻的脂粉香。就像是一个满身油污的人,突然喷了半瓶劣质香水 这种混合的味道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呕……这味儿好恶心。” 红衣飘了出来,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这哪里是工厂,简直像个发霉的化妆间。”
“小心点。” 顾青从包里拿出【画魂笔】,又递给张伟几张刚画好的护身符。 “根据那个控制盒的信息,核心在地下三层。每一层可能都有东西。”
刑天走在最前面,单手提着装在吉他包里的鬼头刀,另一只手轻易地撕开了缠绕在铁门上的生锈锁链。 吱呀沉重的大门被推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
【地下负一层:原料车间】
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张伟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差点把手电筒扔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流水线车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传送带上挂满了一排排白森森的东西。 乍一看像是一具具剥了皮的尸体,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木头骨架。 它们有着人类的关节肋骨,甚至连手指的骨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在木头的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红色的符文,像是血管一样缠绕全身。
“这些……都是‘半成品’?” 苏南走到一具骨架前,伸手摸了摸。 “阴沉木做的骨头,用朱砂沁过。这是把木头当人养啊。”
“不仅是木头。” 顾青走到角落里的一排大缸前。 那缸里装着黄褐色的浑浊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顾青用惊蛰剑鞘搅动了一下。 一张软趴趴的、半透明的“人皮”浮了上来。 那是用某种高分子材料和不知名的生物组织混合炼制的仿真皮。
顾青脸色冷峻。 “他们把这种假皮泡在药水里,让它吸收阴气,变得像活人的皮肤一样有弹性、有温度。” “这根本不是什么手工作坊,这像是个……兵工厂。”
突然。 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咔哒、咔哒”声。像是木头在撞击地面。
“谁?!” 刑天猛地转头,杀气锁定角落。
众人看去。 只见在一堆废弃的边角料里,爬出来一个畸形的东西。 那是一个只完成了一半的木偶。 它只有上半身,下半身是几根断裂的木条。它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嘴巴还没刻好,只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它用两只手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向着顾青他们爬来。
“救……救……” 那个窟窿里,发出了漏风的、像是木板摩擦的声音。 “我不是……次品……别扔……我……”
它伸出满是木刺的手,想要去抓苏南的裙角。 “爱我……我会……听话……”
“啊!” 苏南吓得退后一步。
“这是‘废品’。” 顾青看着那个在地上蠕动的残次品。 “因为雕刻得不够完美,或者符文刻错了,被主人像垃圾一样扔在这里。” “但因为已经注入了一丝灵气,它死不了只能在这黑暗里慢慢腐烂。”
“那个天工坊的主人……”红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真是个变态。” 她一挥手,一道红绫飞出,直接击碎了那个残次品的木核。 木偶彻底变成了一堆死木头。 “与其这么活着,不如烧了干净。”
【地下负二层:试衣间】
穿过车间,沿着楼梯向下。 空气中的脂粉味越来越浓,甚至盖过了霉味。 这里的装修风格变了。 墙壁上贴着红色的已经受潮发霉壁纸,旁边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红灯笼。 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像试衣间一样的小隔间。
顾青推开一扇门。 里面只有一张手术床。 床上躺着一具已经“穿好衣服”的木偶。 它有着英俊的五官,健硕的身材,皮肤摸上去温热细腻。它穿着一身笔挺的新郎喜服,胸口戴着大红花。它的胸腔被剖开了,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凹槽。
“这是在等‘心’。” 顾青看着那个凹槽。 “有了心,它就是完美的伴侣。” “这一层,全是给那个主人准备的……。”
就在这时。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 像是摇椅在晃动,又像是某种老旧机关在运转。 伴随着一个女人哼唱的曲调。 那调子很怪,不像是戏曲,倒像是哄孩子睡觉的童谣,却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气。
“在下面。” 顾青看向通往地下三层的楼梯口。 那里挂着厚厚的红色纱帐,像是古代女子的闺房入口。 但那纱帐上,却爬满了黑色的霉斑,像是干涸的血迹。
“刑天,拔刀。” 顾青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那股最纯粹最疯狂的恶意就在那层纱帐后面。
“小心点。” 顾青握紧了画魂笔,笔尖金光隐现。
刑天默默地拉开吉他包的拉链。 黑色的【鬼头刀】滑入掌心。 刀身微颤,发出一声渴望鲜血的低鸣。
一行人撩开那层充满霉味和脂粉气的红纱,踏入了最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