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指尖还贴着凌寂的后颈，温热的触感没有散。
她没动。
他也没动。
神识交融后的余韵还在经脉里游走，像细小的电流时不时窜一下。她的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心跳还是快。不是因为残留的反噬，而是因为——他还抱着她。
上一次有人这样抱她，是系统刚绑定那天，她在杂役院被柳如霜推倒，膝盖磕出血。她没哭，只是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裙子。
现在不一样了。
她轻轻抬眼，声音压得很低：“师尊……刚才在识海里，你明明可以封住我所有退路，却留了一条生路。”
凌寂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你在试探我。”他说。
“嗯。”她点头，“如果我是心魔，早就该被斩了。可你没动手。”
她慢慢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到他。
“若我是你的心魔，只会毁你道基，乱你修行……我不该留在你身边。”
话落，一滴泪滑下来。
正好落在掌心那枚玉简上。《涅盘心经》四个字被水渍晕开一点点。
她低头看着，没擦。
凌寂忽然起身。
一步跨到她面前，右手直接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
“现在想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迟了。”
他盯着她，眼神黑得不见底：“你早就不是什么徒儿，也不是什么意外。你是我的劫，是我的心魔——既入我心，便休想脱身。”
苏绾怔住。
不是装的。
是真的怔住了。
她以为他会否认，会挣扎，至少说一句“本尊无情”。可他没有。他直接认了。
而且用的是“我的”这两个字。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凌寂俯身靠近，额头抵住她的，和昨晚一样。但这次不一样。昨晚是他失控，这次是他掌控。
“你说怕我死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她再次问出口。
“假的。”他答得很快，“我要你活着，才能日日看着你。”
苏绾笑了下。
笑完又落下泪。
这次是真的难过。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信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掌门的人。
凌寂没松手，只侧头看了眼门的方向。下一秒，一道剑气飞出，门框裂开一道缝，来人立刻转身离开。
苏绾听见远处传来的通报声：“掌门召见师祖。”
没多久，凌寂带着她去了大殿。
他走在前面，袖袍翻卷，气势压人。苏绾跟在后面，低着头，看起来乖顺极了。
掌门坐在主位上，脸色不太好看：“师弟，你与徒儿同寝共修，有违宗规。”
“我之事，无需他人过问。”凌寂站着，没行礼，也没解释。
掌门皱眉：“你身为师长，怎能——”
“她不是徒儿。”凌寂打断，“她是我的心魔。”
满殿寂静。
长老们互相看了看，没人敢接话。
苏绾站在他身后，嘴角微微翘起。
成了。
从今天起，没人能以“师徒不合”为由动她。他是公开承认了，她是他的劫数，是他自己选的。
走出大殿时，阳光刺眼。
苏绾眯了下眼。
凌寂回头看了她一眼：“回寒潭。”
“是，师尊。”她轻声应。
回到侧殿，凌寂开始教她《九转玄功》秘传篇。
这是只有历代师祖才能接触的功法。以前听说有人求了十年都没拿到一页纸。
现在他直接摊开全卷，放在她面前。
“练。”他说。
苏绾照做。
白天练功，晚上休息。
到了夜里，侍女搬来了新的床榻，就放在内室，离他打坐的地方只隔一道帘子。
她躺下后没睡。
半个时辰后，她悄悄睁开眼。
看见帘子外坐着一个人影。
凌寂没睡。
他盘膝而坐，眼睛睁着，目光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不动，假装还在睡。
他也一直没动。
直到天快亮，她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别装了。”
她干脆坐起来：“师尊不睡？”
“你睡了，我才安心。”
苏绾愣住。
这句话太直白了。
不像他会说的话。
但她没追问，只点点头：“那我再睡会儿。”
重新躺下后，她闭着眼，脑子里却在算。
任务进度70%，病娇值70%。
系统提示：「宿主准备收网」。
她知道意思。
快了。
等飞升劫一来，她就能拿走最后奖励，离开这个世界。
可不知为什么，想到“离开”两个字，胸口有点闷。
第二天照常练功。
凌寂站在她身后纠正姿势，手扶在她手臂上。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
她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呢？”
“那你一定有理由。”
“要是没有呢？”
“那就让我查出来。”他声音平静，“然后关起来，不让出去。”
苏绾笑了：“关一辈子？”
“嗯。”
“那要是我想跑呢？”
“跑不掉。”他贴着她耳边说，“我会把你锁在寒潭最深处，每天去看你。”
她说不出话了。
中午时分，天空暗了一下。
她抬头看，发现极远处有乌云在聚。
不是普通的云。是带着紫电的那种。
飞升劫云。
刚开始聚集，还不明显。大多数人察觉不到。
但她看到了。
凌寂也看到了。
他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那个方向，站了很久。
傍晚练功结束，苏绾正在擦汗。
凌寂忽然开口：“你父母当年，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她手一顿。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这件事。
“我知道。”她说。
“你恨我吗？”
“不恨。”她转头看他，“因为我本来就是冲你来的。”
他看着她，没生气，反而笑了下：“我知道。”
“你知道？”
“你从第一天落水就开始演。”
“那你为什么配合？”
“因为我也想看看。”他说，“看看这个敢来撩拨无情道的人，到底有多大胆。”
苏绾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他早知道了。
从头到尾都知道。
可他还是让她靠近，让她得逞，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她问。
“看不清。”他走近一步，“因为你已经不是外人了。”
她抬头看他。
两人靠得很近。
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师尊。”她轻声叫。
“嗯。”
“如果我是心魔，你会杀我吗？”
“不会。”他伸手抚过她脸颊，“我会养着，天天看着，让她永远作乱。”
她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又有湿意。
这次她没忍，任它流下来。
凌寂用拇指擦掉。
“别哭。”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现在就想听一句话。”
“哪句？”
“你说‘迟了’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觉得——我逃不掉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我不是觉得。”
“我是确定。”
窗外雷声滚过。
紫电划破天际。
劫云又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