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酒店制服的女人将十二人领到电梯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僵硬如面具的微笑,她侧身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空洞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林砚率先迈步走进电梯,身后的人或犹豫或惶恐,最终还是一个个挤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穿睡衣的女人紧紧攥着衣角,少年缩在角落,双手抱头,老人则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林砚靠在电梯壁上,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爪刀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柄的金属触感,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环顾四周,电梯内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光滑得能映出人的倒影,只是这倒影似乎有些扭曲。
很快,所有人都走进了电梯。酒店女人没有跟进来,只是站在电梯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笑容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诡异。
“叮——”
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大堂的光线和那个女人的视线。就在门完全关上的瞬间,电梯里的灯突然熄灭了,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穿睡衣的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紧接着,电梯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刚想有所动作,却突然感觉到电梯墙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紧接着,一道道暗红色的液体从墙壁里渗了出来,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汇聚,最终在墙上形成了一行行扭曲狰狞的血字:
“病人守则”是唯一的生存指南,但其中充满了陷阱和悖论。遵守一条规则可能会触发另一条规则的惩罚。玩家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通过试错和逻辑推理,找出真正的“安全规则”。
血字浮现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弥漫开来,和林砚下车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电梯里的温度骤降,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这是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声音发颤,伸手想去触摸墙上的血字,却被林砚厉声喝止:“别碰!”
年轻男人手一僵,缩回了手,脸上满是恐惧。林砚死死盯着墙上的血字,脑海里飞速运转。陷阱?悖论?看来这第一个副本,从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时,电梯突然启动,没有任何预兆地向上攀升。速度越来越快,众人身体猛地向后靠在墙上,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
“怎么这么快!”光头男紧紧抓住电梯扶手,脸色煞白。
电梯的速度越来越快,墙上的血字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狂风撕扯一般,最终化作一团团暗红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铁锈腥气却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
林砚死死盯着电梯顶部,那里的灯依旧没有亮,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就在这黑暗中,在电梯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突然猛地一震,速度骤降,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拽住了。众人身体前倾,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摔倒在地。
“哐当!”
电梯重重地停下,顶部的灯闪烁了几下,终于幽幽地亮了起来,散发着冰冷的光。
门缓缓打开。
刺眼的光线从门外射进来,林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冗长的白色走廊。
墙壁是斑驳的白漆,多处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水泥。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地面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指甲刮擦墙壁的细碎声响。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病房门,门牌号从“101”一直延伸到“112”,每一扇门上都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个名字。
“这…这就是寂静疗养院?”穿睡衣的女人声音发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林砚走出电梯,冷风裹挟着消毒水和霉味扑面而来。他环顾四周,十二人都已经走出电梯,个个神情惶恐,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每个人的口袋里都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林砚伸手掏出,是一张和邀请函材质相似的纸,上面用打印体写着“病人守则”,字迹边缘微微发黑,像是被火烤过一般。
他快速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病人守则】
1. 本疗养院实行严格的作息制度,请务必在每晚十一点前回到标有自己名字的病房,并反锁房门。
2. 走廊内的白炽灯熄灭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睁开眼睛。
3. 如果听到有人敲门,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回应,更不要开门。
4. 疗养院的护士会在早上七点送来早餐,她们穿着白色制服,戴着口罩,只会说“该吃饭了”。如果遇到说其他话的护士,请立刻远离。
5. 永远不要进入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
6. 请保管好自己的守则,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也不要相信任何试图与你交换守则的人
7. 如果发现身边的人开始说胡话、忘记自己的名字,请立刻离开他,不要回头。
林砚读完,心中一沉。这守则看似条理清晰,但结合电梯里的血字来看,其中必然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比如第一条让他们回到自己的病房,第五条却禁止进入院长办公室,可谁也不知道院长办公室在哪里。更诡异的是第七条,似乎暗示着这里存在某种能影响人精神的东西。
“这玩意儿…能信吗?”光头男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同时把自己的守则往身后藏了藏。
林砚没有回答,只是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里一片漆黑,像是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隐约能看到一扇紧闭的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那大概率就是院长办公室。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像是老式挂钟的报时声。林砚抬头看向走廊上方,没有钟,铃声却清晰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一共响了十一下。
晚上十一点了。
“守则第一条…要回自己的病房!”穿睡衣的女人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地看向旁边的病房门,“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在103!”
她话音刚落,便慌慌张张地冲向103病房,颤抖着拧动门把手。门没有锁,她几乎是摔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传来“咔哒”一声反锁的声音。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开始在走廊两侧寻找标有自己名字的病房。少年找到了105,老人找到了109,光头男在110门口停下,回头看了林砚一眼:“兄弟,你呢?”
林砚的目光落在107病房门上。那扇门和其他病房门没什么区别,只是门把手处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耳倾听走廊里的动静。
白炽灯依旧在忽明忽暗,远处的刮擦声似乎更近了。有两个人还在走廊里慌乱地寻找自己的病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神情越来越焦虑。
“找不到…我的病房不在这儿…是不是他们骗我…”其中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理智。
另一个女人则死死抓着自己的守则,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守则上说要回自己的病房…可我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林砚的心一沉。他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守则,似乎和他的有些不一样——刚才光头男藏守则时,他隐约看到对方的守则上,第五条写的是“请务必在每天下午三点前往院长办公室报备”。
原来,每个人的守则都不同。
这才是寂静疗养院的第一个陷阱。
就在这时,走廊里的白炽灯突然熄灭了。
瞬间的黑暗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有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惨叫声来自走廊中间,是那个找不到病房的女人。林砚下意识地握紧爪刀,屏住呼吸,按照守则第二条,紧紧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边光头男粗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冰冷的、黏腻的触感,似乎正从走廊的地面上蔓延过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和他在电梯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东西在靠近。
林砚的身体绷得像一张弓,左手按在腰间的爪刀上,随时准备出鞘。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他的脚边,轻轻蹭过他的裤腿,像是某种软体动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刚才惨叫的女人怎么样了。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遵守守则,不能发出声音,不能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白炽灯突然又亮了。
刺眼的光线让林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缓缓睁开,看向走廊中间。
那个找不到病房的女人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血迹旁边,是一张被撕碎的守则,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而那个神情涣散的西装男,正站在107病房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林砚,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你…你为什么不进去?”西装男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守则上说…要回自己的病房…你不进去…会被护士带走的…”
林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西装男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护士。
而且,她没有说话。
林砚的身体瞬间绷紧,左手闪电般抽出爪刀,冰冷的刀刃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寒光。他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护士,眼神锐利如鹰。
西装男似乎没有看到身后的护士,依旧咧着嘴笑:“你看…护士来了…她要带我去吃饭了…你也来吧…一起去…”
护士缓缓抬起手,将托盘上的注射器拿了起来。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林砚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侧身,避开西装男伸过来的手,同时右手抓住旁边的光头男,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跑!”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光头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听到林砚的话,下意识地转身就跑,朝着自己的110病房冲去。
林砚则握着爪刀,死死盯着那个护士。他知道,自己必须拖住她,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护士似乎被林砚的举动激怒了,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猩红。她猛地抬起手,将注射器朝着林砚射了过来。
林砚早有准备,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注射器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针头深深刺入水泥里。
趁着这个间隙,林砚转身就跑,朝着107病房冲去。他能感觉到,那个护士就在身后追来,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
“咔哒。”
他拧动门把手,冲进病房,反手将门锁死。
做完这一切,林砚才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爪刀的刀柄已经被他攥得发烫。
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林砚摸索着走到窗边,试图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被焊死了,纹丝不动。
他又走到房间的角落,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桌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的台灯,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林砚拿起笔记本,借着门缝里的光线,翻开来看。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字迹,像是一个病人的日记。
“今天,护士又给我打针了…我不想打…她说不打就会被院长带走…院长是谁?”
“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好像是…是妈妈的声音…她在叫我回家…”
“守则是假的…他们都在骗我们…院长办公室里…有钥匙…能打开门…
“不要相信护士…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行字被划得乱七八糟,像是写字的人在极度恐慌中写下的。
林砚的心一沉。
院长办公室里有钥匙?能打开什么门?是离开这里的门吗?
还有,日记里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却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砚瞬间握紧了爪刀,屏住呼吸。
按照守则第三条,不要回应,不要开门。
他没有动,静静地靠在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便停了。
林砚松了一口气,以为护士已经走了。
可下一秒,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哥…是我…小雅…开门…我好想你…”
是妹妹小雅的声音!
林砚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开门,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日记里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还有,小雅已经失踪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林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死死盯着门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思念:“哥…你为什么不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好害怕…这里好黑…你快来接我回家…”
那声音,和他记忆里小雅的声音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破绽。
林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了那晚的梦,想起了小雅站在浓雾中,手里攥着邀请函的样子。
难道…小雅真的在这里?
他犹豫了。
爪刀在手中微微颤抖。
开门,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找到小雅的唯一机会。
不开门,他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小雅了。
就在林砚的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门外的声音突然变了。
原本委屈的哭腔,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模仿。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开始执行清除程序…”
林砚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护士!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后退一步,握紧爪刀,警惕地盯着门板。
下一秒,门外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
“砰!砰!砰!”
门板在剧烈地晃动,灰尘从门缝里掉下来。护士似乎在用力撞门,想要闯进来。
林砚知道,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想办法。
目光快速扫过病房,最后落在桌子上的台灯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快步走到桌子旁,拿起台灯,朝着门板扔了过去。
“哐当!”
台灯撞在门板上,玻璃罩碎裂开来,灯泡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门外的撞击声也停了。
林砚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护士走了。
林砚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他看着地上碎裂的台灯,还有那本破旧的日记,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寂静疗养院,规则是陷阱,护士是猎人,而院长办公室里的钥匙,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但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标——找到小雅。
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危险,他都必须找到小雅,带她回家。
窗外的黑暗依旧浓稠,走廊里的刮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了。
林砚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爪刀。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