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不紧不慢，是莫姐的高跟鞋声。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放轻了。
推开门的瞬间，莫姐的指尖还捏着卷边的数学试卷，嘴里的话还卡在“这道电力题的解题思路……”里，目光扫过教室里的人时，骤然凝住。
日光透过窗棂斜斜淌进来，落在课桌椅上，也落在一张张既熟悉又褪去了稚气的脸上。
有人撑着下巴冲她笑，有人偷偷比了个鬼脸，还有人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像当年她站在讲台前训话时那样。
莫姐的脚步顿在原地，手里的试卷“啪嗒”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却惊不散她眼里的恍惚。
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揉碎了又重新拼合，恍惚间，她仿佛不是站在多年后的教室门口，而是回到了自己刚从师范毕业的那个夏天——
扎着发尾卷卷的高马尾，第一次走进高二6班的教室，面对的就是这群吵吵嚷嚷、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孩子。
那时的林应橙总爱趴在窗台上看操场，被点名时会吐吐舌头；王翊安上课总偷偷啃零食，被抓包了就挠着头傻笑；萧曜野总是靠窗坐着，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偶尔抬眼，眼神冷清清的……
那些鲜活的画面涌上来，莫姐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抬手扶住门框，指尖微微发颤，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带着哽咽的话：“回来了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里的人齐声喊：“莫姐！”声音撞在一起，像当年下课铃响时，全班哄闹着喊“老师再见”的模样。
莫姐的目光慢慢扫过，最后落在了教室后排的萧曜野身上。他正微微侧着头，看着身边说笑的同学，眉眼间少了当年的冷硬，多了几分柔和。
看见他的那一刻，莫姐的眼圈倏地更红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抖得更厉害：“曜野，也回来了啊……在国外，没被欺负吧？”
萧曜野闻言站直了身，唇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这是他极少在外人面前流露的温柔，对着莫姐，却格外自然：“没被欺负，莫姐放心。”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莫姐心头的情绪。
她想起当年萧曜野转学去国外时，临走前还特地来办公室跟她道别，少年站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却低声说了句“谢谢老师”。
那时她还担心这个性子孤僻的孩子在国外会受委屈，如今见他好好站在这里，眉眼舒展，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了地。
时星柠跑过来捡起地上的试卷，塞回莫姐手里，晃着她的胳膊笑：“莫姐，我们早就和学妹们串通好啦，她们体育课都去操场了，这教室，暂时归我们高二6班啦！”
“高二6班……”莫姐喃喃重复着，低头看着手里的试卷，又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
“你们这群调皮鬼，还是和当年一样，净会给我出难题，罚你们请我喝奶茶啊。”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像是被按下了开关，所有人都忙着从桌肚、怀里、脚边搬出准备好的礼物，哗啦啦的声响里，满是藏不住的心意。
王翊安率先把怀里的十箱奶茶往讲台上堆，摞得像座小山，擦了把汗笑：“莫姐，这是全班人凑钱买的，您改卷累了就喝一杯，甜滋滋的解乏！”
高乐紧跟着举着相机凑过来，把挂在脖子上的拍立得塞给莫姐：“这里面已经拍了好多我们翻墙的糗样，还有刚偷偷拍的您，全洗出来给您留着！”
林应橙蹦到讲台边，把按摩器礼盒塞到莫姐怀里，献宝似的晃了晃：“莫姐您不是说改试卷脖子酸嘛，这个按摩器我挑了好久，按起来可舒服了！”
季南泽也把漏了一路的零食袋拎上来，花花绿绿的包装堆了一桌：“还有这些，都是您爱吃的小零食，备着解馋！”
路锦辉把新鲜的水果篮放在桌角，绍予川则将精致的茶叶罐摆到旁边，轻声道：“莫姐喜欢喝的茶，给您带了点。”
栗子抱着一沓包装精美的笔记本递过去，眉眼弯弯：“这是我们每个人写了祝福的本子，您想我们了就翻翻看。”
还有人扛着印着“永远的高三6班”的横幅展开，有人举起装着高二合照的相框，有人把亲手织的围巾、画的插画一一递到莫姐面前……
礼物在讲台上堆了满满一桌，甚至摆到了旁边的空桌上，每一件都带着沉甸甸的心意，像夏日里最热烈的阳光，烘得人心里发烫。
莫姐站在礼物中间，手里捏着时星柠刚塞回来的试卷，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拿起那个按摩器礼盒，指尖抚过包装上的花纹，又摸了摸那沓写满祝福的笔记本，刚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就先哽住了，只能抬手捂住嘴，肩膀轻轻耸动着。
她手背胡乱擦过脸颊，泪痕还没干透，就被自己这副模样逗笑了：“完了完了，全被你们看笑话了，我这当老师的形象算是彻底崩了，以后还怎么在你们面前端着架子。”
她说着，却丝毫没有要端起老师架子的意思，反而像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应橙的脑袋，又捏了捏王翊安的脸，就像当年在教室里和他们闹作一团时那样。
时星柠递过一张纸巾，笑着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莫姐本来就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哪用端着老师的架子。”
萧曜野也走上前，把一杯刚拆开的奶茶递到莫姐手里，杯壁带着微凉的温度，他的声音依旧清淡，却藏着温柔：“莫姐，喝口奶茶，甜的。”
莫姐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身，看着围在身边的一群人，有笑着逗她的，有帮她擦泪的，有叽叽喳喳说着当年趣事。
教室里的笑声此起彼伏，窗外的蝉鸣裹着热风涌进来，恍惚间，真的像回到了那个蝉声聒噪的高二夏天，她站在讲台前，看着底下一群眼里藏着星光的孩子，而她自己，也是刚踏上讲台、带着一腔热忱的青涩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