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关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漫过城墙,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漫过每一寸染血的土地。幸存的将士们互相搀扶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中却闪烁着胜利的光芒;自发驰援的百姓们高举着锄头镰刀,嘶吼着,呐喊着,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积压的恐惧与愤怒,尽数宣泄出来。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地的魔尸与血迹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城墙上的红梅,被鲜血染得愈发艳红,如同泣血的宝石,在风中微微摇曳。
上官燕抱着昏迷的黄振龙,坐在城墙的垛口边,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他染血的锦袍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岳飞、萧峰、兽王三人站在一旁,面色凝重,望着远方渐渐平息的喊杀声,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担忧。
方才那一战,黄振龙以精血祭剑,引动青州龙脉,虽斩杀了血帝,击溃了万魔窟的魔头大军,可付出的代价,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岳将军,少主他……”兽王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黄振龙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岳飞沉默着,伸出手,轻轻探了探黄振龙的脉搏。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刺骨,那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缓缓收回手,沉声道:“少主的脉象……很弱。方才他燃烧精血,引动龙脉,已然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力,甚至……伤及了根本。”
萧峰握紧了手中的破魔刀,刀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他望着黄振龙的脸庞,沉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青州的灵药,各大宗门的至宝,只要能救少主,我萧峰就算是闯遍天涯海角,也会寻来。”
岳飞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寻常的灵药至宝,怕是无用了。少主动用的,是他体内的龙元珠之力,更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撬动了青州的龙脉气运。这种力量,霸道无比,却也凶险万分。一旦透支,便是伤及根基,绝非寻常丹药能够弥补的。”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黄振龙,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蹙得更紧,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那血液并非寻常的暗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幽蓝,落在锦袍上,瞬间便腐蚀出一个小小的黑洞。
“蓝血!”上官燕的脸色骤然大变,失声惊呼。
她曾听黄振龙说过,他体内的龙元珠,乃是上古真龙所化,其精血本是金色,可一旦动用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精血便会转化为幽蓝色。这种蓝血,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是以燃烧自身的根基与生命力为代价。每一次动用,都会对他的修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轻则境界跌落,重则断绝前路,再无寸进的可能。
之前对抗魔皇时,黄振龙曾动用过一次蓝血,事后修养了整整一月才勉强恢复,修为还险些跌落武帝境初期。可这一次,他不仅动用了蓝血,更是燃烧了大量的精血,引动了龙脉,损伤之大,可想而知。
岳飞看着那丝幽蓝的血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蓝血现,根基损……少主他,怕是连武帝境巅峰的修为,都要保不住了。往后想要再进一步,登临仙台境,更是难如登天!”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萧峰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破魔刀险些脱手:“怎么会这样?那他日后……岂不是连提升境界的可能,都没有了?”
“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岳飞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蓝血燃烧的,不仅仅是修为根基,还有生命力。少主他经脉受损严重,丹田内的龙元珠光芒黯淡,想要修复根基,不仅需要旷古烁今的天材地宝,更需要耗费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温养。可魔域虎视眈眈,哪里还有这么多时间给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了一片血色。黑风关的喊杀声早已平息,幸存的将士们开始清理战场,百姓们则自发地为伤员包扎伤口,炊烟袅袅升起,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
昏迷中的黄振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像往日那般锐利如鹰,而是带着一丝浑浊与疲惫。他看着抱着自己的上官燕,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燕儿……别哭……”
“我没哭。”上官燕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强挤出一抹笑容,“我高兴,我们打赢了,我们守住了黑风关,守住了青州。”
黄振龙轻轻摇了摇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经脉之中,原本奔腾不息的龙气,如今只剩下一丝丝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丹田之内,龙元珠的光芒黯淡无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璀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从武帝境巅峰,一路下滑,朝着武帝境中期、初期跌去。
更可怕的是,他的丹田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那是根基受损的征兆。他尝试着调动一丝龙气,想要修复受损的经脉,可那丝龙气刚一运转,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溃散开来,反倒是让经脉的疼痛愈发剧烈。
他知道,岳飞说的没错。这一次,他伤得太重了,伤及了根本,想要再进一步,登临仙台境,怕是此生无望了。
“岳将军……”黄振龙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蚋。
岳飞连忙上前,躬身道:“少主,属下在。”
黄振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郑重:“黑风关的城防……还要继续加固。魔域……绝不会善罢甘休。血帝虽死,可魔域深处,还有更可怕的存在。你要……好好训练将士,守护好青州。”
“少主放心,末将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岳飞的声音哽咽,单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萧峰大哥,兽王……”黄振龙的目光转向两人,“六大宗门……虽然之前有过隔阂,但经此一役,也算是同心协力。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拂,让他们与青州,真正融为一体。”
“少主,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到!”萧峰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悲痛。
兽王也重重地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
黄振龙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上官燕的脸上。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可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抬起。
上官燕连忙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黄郎,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我们还要去栖霞山看雪,还要……还要一起看青州的日出日落。”
黄振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还有一丝深深的遗憾。他轻轻摇了摇头:“燕儿……我这根基……怕是毁了。仙台境……此生无望了。”
“不!”上官燕泣不成声,“就算不能登临仙台境又如何?我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我们可以隐退山林,再也不管这些打打杀杀,就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黄振龙笑了笑,笑容苍白而无力:“隐退山林……哪有那么容易。魔域一日不除,青州一日不安,我又怎能……安心隐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握着上官燕的手,也开始渐渐变得冰冷。他再次尝试着调动龙气,可这一次,丹田之内,竟是连一丝龙气都调动不起来了,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虚。
夕阳,彻底沉入了西山。
天边的血色,愈发浓郁,如同泣血的残阳,映照着黑风关的城墙,映照着满地的尸骸,映照着相拥而泣的两人。
黄振龙的眼睛,微微眯起,却没有闭上。他望着远方的天际,那里是青州的方向,是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没死,可也与废人无异。根基受损,前路断绝,往后的青州,该如何守护?
岳飞、萧峰和兽王,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拳头紧握,眼中满是无力。
城墙之下,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和百姓们,看到城墙上的动静,纷纷抬起头。当他们看到黄振龙虚弱的模样时,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压抑的呜咽。
“少主!”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无数人跪倒在地,朝着城墙的方向,重重地磕头。
“少主保重!”
“我等愿誓死追随少主!”
呼喊声此起彼伏,带着浓浓的关切与敬重,响彻云霄。
黑风关的红梅,在风中剧烈地摇曳着,花瓣簌簌落下,如同漫天飞雪,落在黄振龙的身上,落在上官燕的身上,落在这片他用根基换来的安宁土地上。
青州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一场大雪,悄然落下。
雪花,洁白无瑕,覆盖了满地的血迹,覆盖了累累的尸骸,覆盖了黑风关的每一寸土地。
风雪之中,黄振龙靠在上官燕的怀中,望着漫天飞雪,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
更不知道,失去了巅峰战力的青州,该如何面对魔域接下来的疯狂反扑。
雪,越下越大。
栖霞山的雪景,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黑风关的城墙上,上官燕抱着黄振龙冰冷的身体,静静地坐着,任凭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染白了她的青丝,染白了她的白衣。她的眼中,没有了泪水,只有一片坚定。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玉佩,那是黄振龙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玉佩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有他的气息。
“黄郎,”她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带着决绝,“就算你的根基毁了,就算你再也无法提升境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魔域若是敢再来,我便与你一起,守着青州,守着我们的家。”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是魔域的方向。
风雪之中,一股淡淡的杀气,悄然弥漫开来。
而在遥远的魔域深处,那座阴森的宫殿之中,那道冰冷的目光,再次望向青州的方向。
“黄振龙……根基尽毁,修为跌落……”
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在宫殿之中响起:“倒是省了本尊不少功夫。没了他这个最大的依仗,青州……不过是囊中之物。”
宫殿的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笑声之中,一股比血帝还要恐怖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青州的劫难,并未结束。
相反,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整个青州大地。
而根基受损的黄振龙,又该如何带领青州的军民,抵御这场灭顶之灾?
雪,依旧在下。
天地间,一片苍茫。
唯有那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艳红,如同泣血的灵魂,在风中,静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