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府。
亚相比干此刻正坐在书房里,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脸的疲惫。
这两天,他可真是累坏了。
先是带兵查抄费仲、尤浑的府邸,清点那堆积如山的财物,登记造册,忙得脚不沾地。
紧接着,又要审理那两府上下几百口人,甄别党羽,整理罪证,更是耗费心神。
午门外,费仲和尤浑已经被凌迟处死,大快人心。但后续还有大量的收尾工作需要他来处理。
他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这么高强度地连轴转了两天,也有些吃不消了。
“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比干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却发现茶水已经凉了。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和 bewildered的神情。
“老……老爷!大……大王来了!”管家说话都有些结巴。
“什么?”比干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大王怎么会突然来他府上?
自他辅佐帝辛以来,帝辛还从未私下驾临过他的府邸。
“快!快随我出去迎接!”比干顾不上疲惫,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帝辛此来所为何事。难道是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
刚走到前院,他就看到帝辛那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怀里……依然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殷泽。
而在帝辛身后,侍卫们正一箱一箱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看那包装,就知道是极其贵重的药材补品。
“臣比干,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比干连忙跪下行礼。
“王叔快快请起!”帝辛赶紧上前一步,亲手将比干扶了起来,脸上带着 warm and sincere的笑容,“王叔乃国之栋梁,孤的至亲,何罪之有?是孤不请自来,叨扰了王叔才是。”
比干被帝辛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大王,怎么……这么客气?
【爹,戏过了戏过了!你平时可不是这个画风,别把王叔给吓着了。自然一点,拿出你平时当大爷的派头来!】殷泽在帝辛怀里,看着他爹那略显浮夸的演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帝辛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咳嗽一声,收敛了几分热情,但语气依旧充满了关切:“王叔,这两日为了国事,你辛苦了。孤看你面色憔??悴,心中实在不忍。特地从宫中挑了一些滋补之物送来,你务必要好好调理身体。我大商的江山,可还指望着王叔你来支撑呢!”
说着,他指了指院子里那些箱子。
比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箱子上都贴着封条,上面写着“千年人参”、“百年首乌”、“鹿茸”、“灵芝”等等字样。
全是顶级中的顶级!
其中好几样,都是先王时期作为镇库之宝收藏的,等闲的王公大臣,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帝辛竟然像不要钱似的,一车一车地给他拉了过来。
比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为大商操劳了一辈子,也挨过不少骂,受过不少委屈,但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动。
君王如此体恤臣下,夫复何求啊!
“大王……老臣……”比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想跪下谢恩。
“哎,王叔,你我叔侄,何必如此见外。”帝辛再次扶住他,将他请到客厅坐下。
殷泽被放在旁边的软榻上,看着眼前这“叔侄情深”的感人画面,心里直乐。
【鱼儿上钩了!爹,干得漂亮!火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帝辛接收到信号,给比干倒了杯热茶,然后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唉……”
比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大王为何叹气?可是国事又遇到了烦扰?”
帝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国事……也算,家事……也算。”
他看着比干,眼神深邃地说道:“王叔,孤在想,费仲、尤浑虽已伏法,但他们对朝堂风气的败坏,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朝中大臣,多学此二人,只知阿谀奉承,不思进取。长此以往,我大商危矣!”
比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王所言极是!臣也正为此事忧心。”
帝辛话锋一转:“所以,孤在想,是不是孤平日里,太过严肃,太过勤于政务,以至于让那些臣子们都战战兢兢,不敢说真话,只能靠阿谀奉承度日?”
比干一愣,没明白帝辛的意思。
【来了来了!转折来了!爹,开始你的表演!】殷泽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帝辛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孤在反思,孤是不是该做出一些改变?或许,孤应该让他们觉得,孤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孤也有七情六欲,也喜欢享受。让他们觉得,孤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有些小缺点的大王。”
比干听得云里雾里:“大王的意思是……”
“孤决定,”帝辛看着比干,一字一句地说道,“广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
“噗——”
比干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猛地喷了出来,溅了一地。
他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帝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大……大王?你……你说什么?”
“孤说,孤要选秀!”帝辛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比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帝辛,气得浑身发抖:“糊涂!糊涂啊!大王!你怎能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费仲、尤浑两个奸贼刚刚伏法,你就要学他们那一套,沉迷美色吗?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列祖列ezong?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你这是要自取灭亡啊!”
比干气得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帝辛脸上了。
【哎哟,王叔这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嘛。爹,稳住,别慌!该你上价值,讲道理的时候了!】殷泽在旁边 calmly分析。
帝辛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反而 calmly地看着激动的比干,等他吼完了,才缓缓开口。
“王叔,你先坐下,听孤把话说完。”
“我不坐!你要是不收回这个成命,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比干指着客厅的柱子,一副要死谏的架势。
帝辛叹了口气:“王叔,你以为,孤是真的贪恋美色吗?”
比干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帝辛站起身,走到比干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叔,你可知,女娲宫题诗一事,乃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孤,算计我大商!”
比干瞳孔一缩:“此话怎讲?”
帝辛便将自己当时如何心神被夺,脑中如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淫诗,又是如何察觉到不对,才临时改写赞美诗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告诉了比干。当然,他隐去了殷泽的心声,只说是自己灵台的一丝清明。
比干听得是心惊肉跳。
他知道帝辛乃人王,有气运护体,寻常妖邪根本无法近身。能不知不觉影响他心智的,那背后之人的手段,简直是通天彻地!
“这……这怎么可能?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圣人!”帝辛吐出三个字。
比干如遭雷击,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惊骇。
“圣人为何要如此算计我大商?”
“因为我大商国运鼎盛,人族气运昌隆,碍了某些人的眼了!”帝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想借此由头,挑起纷争,颠覆我殷商江山,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干沉默了,他知道,帝辛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天地大劫,圣人博弈,自古有之。
“那……这跟大王您要选秀,又有什么关系?”比干还是不解。
“关系大了!”帝辛沉声道,“孤现在杀了费仲尤浑,励精图治,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会用更激烈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孤不能让他们得逞!”
“所以,孤要反其道而行之!孤要伪装!伪装成一个比以前更加昏庸,更加沉迷酒色的君王!让他们以为,孤已经无可救药,从而放松警gis!这样,我们才能在暗中积蓄力量,争取时间!”
“而选秀,就是这伪装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帝辛看着目瞪口呆的比干,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叔,这不是为了孤的私欲,这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政治任务!是为了我大商的存亡!孤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因为只有你来办,才能显示出‘公正’,才能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才能迷惑所有敌人!”
比干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帝辛那严肃而真诚的眼睛,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把一件荒唐到极点的昏君行径,上升到关乎国家存亡的政治任务高度?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可偏偏,他觉得……帝辛说得……好像……他妈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