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根据地村庄的宁静，如同短暂停泊的港湾。茯苓在村小学帮忙的第三天下午，孩子们正围着她学唱改编的童谣，歌声稚嫩却响亮。阳光透过纸窗，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茯苓姐！茯苓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进来，“周政委找你，在指挥所！”
茯苓心里一紧。她把孩子们交给姚慧——姚慧现在在村小学帮忙——起身时拍了拍身上的粉笔灰。
指挥所里，油灯已经点亮。周政委和另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干部坐在桌边，脸色在昏黄光晕下显得异常严峻。
“茯苓同志，坐。”周政委指着条凳，声音比平时低沉，“这位是负责通讯工作的老谭同志。”
老谭推了推眼镜，从怀里取出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铺在桌上。纸张很薄，几乎透明，能看见背面透过的木纹。
“上海‘信鸽’同志冒死传来的消息。”老谭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什么，“影佐的特高课启用了新手段——车载无线电测向系统，结合分区停电，搞出了‘移动三角定位法’。”
茯苓皱眉：“具体怎么运作？”
老谭用铅笔在纸上画示意：“以前他们分区停电，是通过信号强弱变化大致判断方位，误差大。现在至少两辆测向车在停电区移动，从不同角度同时捕捉信号，通过计算时间差和角度差……”他笔尖重重一点，“能把发射源锁定在一两个街区范围内。”
周政委接话：“昨天凌晨，法租界福煦路附近，我们一部电台差点被端。同志反应快，紧急转移了，但电台和文件都丢了。”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窗外传来远处训练的号子声，模糊得像另一个世界。
“更麻烦的是，”老谭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内线情报，敌人下一个重点筛查区域，很可能是霞飞路以西、贝当路以东。负责那片核心联络的，是‘钟表匠’同志。”
“钟表匠？”茯苓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姚慧提起这位导师时的敬重神情，“那位老报务员？”
“对。”周政委点头，“他掌握着核心密码和关键联络渠道。他若出事，整个华东的情报网络都会遭受重创。”
油灯的光在三人脸上跳动。茯苓看见老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见周政委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需要我做什么？”茯苓问。
周政委深深看着她：“组织希望你尽快返回上海。但这次任务不是直接保护‘钟表匠’——那样反而可能暴露他。”
老谭接过话：“敌人的手段是技术优势，硬碰硬我们吃亏。需要的是打破常规的思路。”他手指轻敲桌面，“你的任务是找到他们这套战术的漏洞，干扰、破坏他们的行动。从根本上化解危机。”
茯苓沉默。直接对抗高科技设备？她做不到。但老谭的话点醒了她——再先进的设备也需要人来操作，有流程就有漏洞。
“陈明楚主持这件事，”她慢慢说，“他懂技术，但更懂投机。新设备需要测试，需要磨合，操作人员会有习惯……”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脑中成形。风险极高，但或许是唯一机会。
“我明白了。”茯苓抬起头，“技术劣势，用策略弥补。”
周政委松了口气：“上海地下党会全力配合。但记住，你的安全第一，‘钟表匠’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黎明有交通员去镇江，你跟那趟线。”
谈话结束，茯苓走出指挥所。黄昏已至，村庄笼罩在淡紫色的暮霭中。炊烟从各户屋顶升起，空气里有柴火和饭菜的香气。
姚慧在小学门口等她，手里提着个布包：“听说你要走？”
“嗯，有任务。”
姚慧把布包塞给她：“几个玉米饼，路上吃。”她顿了顿，声音发紧，“又要回上海了？”
“那里更需要我。”
两人并肩走在土路上。远处传来褚教授咳嗽的声音——他正在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忙碌。艾琳举着相机在给孩子们拍照，快门声清脆。
“告诉钟表匠……”姚慧忽然停步，“告诉他，学生没给他丢人。”
茯苓握紧她的手：“我一定带到。”
晚上，茯苓收拾行装。小马敲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茯苓姐，吃了再走。”
面条里卧着个鸡蛋，金黄色的蛋黄像小小的太阳。
“谢谢。”茯苓接过碗，热气熏着眼睛。
小马在她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吃。良久才轻声说：“爹以前每次出任务，娘也给他煮面，说‘出门饺子回家面’。现在娘不在了，我煮。”
茯苓停下筷子。
“茯苓姐，”小马声音更轻，“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爹不在了，你就像……就像我姐。”
茯苓放下碗，抱住这个失去父亲的姑娘。小马在她肩头轻轻颤抖，但没有哭。
夜深了，茯苓走到打谷场。星空低垂，银河横跨天际。她想起上海的夜空——同样的星辰下，电波的阴影正像死神的镰刀悬在战友头顶。
周政委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递过个小布包：“老谭让给你的。”
茯苓打开，里面是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时间就是生命。”
“这是‘钟表匠’年轻时用的，”周政委说，“老谭说，该物归原主了。”
茯苓握紧怀表，金属壳被体温焐热。
【接受超高难度战略破局任务：破解敌军新型无线电侦测战术，保护核心通讯节点。任务等级：深渊。接受任务，功勋+150。】
【当前功勋：。】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会带它回去。”茯苓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交通员赶着驴车等在村口。茯苓背起行囊，最后一次回头——村庄还在沉睡，只有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
艾琳穿着睡衣跑出来，塞给她一个胶卷：“拍的照片……洗好了带给上海同志看。”
褚教授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朝她挥手。姚慧扶着门框，眼睛在晨雾中闪闪发亮。
茯苓爬上驴车。车轱辘转动，碾过结霜的土路，发出吱呀声响。她回头望去，根据地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像一场温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