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祭坛之中,传出一个充满极致恐惧与不甘的、非人的尖锐意念。
黑色巨掌落下。
那坚韧的暗灰色光球,如同脆弱的琉璃,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嘭”的一声彻底爆碎!其中蕴含的海量怨力与魂力,被掌心的轮回旋涡瞬间吞噬、净化!
下方那正在扩大的空间裂隙,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抹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骤然闭合!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
祭坛上那无数灰色人偶,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瞬间僵直,然后哗啦啦倒塌,化作无数毫无灵性的普通泥土碎块。
扑向“破邪”队员的咒怨影傀,在阎罗虚影的威压与幽冥律令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哀嚎,纷纷消融、溃散!
山谷内那浓郁的灰色雾气,也开始迅速消散。
危机,解除了。
阎罗虚影缓缓收回手掌,低头看了一眼承瑞,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神色,随即虚影消散,重新化为一枚黯淡了许多的幽冥鬼令,落回承瑞手中。
承瑞握着依旧残留着一丝余温的鬼令,看着眼前崩塌的祭坛和迅速恢复清明的山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幽冥之力的浩瀚与恐怖。
“清理山谷,搜寻幸存者,统计伤亡!”承瑞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
当承瑞带着“破邪”队伍,押送着少数几个在祭坛崩溃后恢复清醒、却因精血损耗过度而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以及大量关于“偶瘟”与祭坛的证物,返回帝京时,流光殿内的瑶光,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透明的质感,仿佛随时会化作清风消散。方才隔空催动幽冥鬼令,显化阎罗虚影,对她本源的消耗,远比亲临战场更大。
但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幽的怒火。
通过幽冥鬼令的反馈,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青禾郡发生的一切,感知到了那熟悉的、属于“无间鬼蜮”的禁忌邪法气息,更感知到了在祭坛崩溃刹那,那丝试图隐藏、却依旧被她捕捉到的、来自幽冥界内部某个熟悉存在的……背叛与贪婪的意念!
“崔珏……好一个崔判官!”
瑶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竟敢勾结无间鬼蜮,窃取轮回权柄,在人界布此绝户之阵……”
“看来老祖我许久未归,有些人……”
“是忘了被太阴幽荧支配的恐惧了。”
她缓缓站起身,小小的身躯却仿佛承载着整个幽冥的重量。
目光穿透殿顶,望向那凡人不可见的、与人界重叠的幽冥虚空。
“是时候……”
“回‘家’清理门户了。”
流光殿内,瑶光那句“回家清理门户”的宣言,带着与她稚嫩身形截然不符的、仿佛能冰封九幽的森然杀意,在殿中缓缓回荡。
承瑞刚处理完青禾郡的后续事宜,带着一身疲惫与肃杀归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心头猛地一沉。
“姑姑,您是说……幽冥界内部……”他声音干涩,有些难以置信。十殿阎罗,判官阴帅,在他认知中,那应是维持阴阳秩序、执掌轮回的铁律基石,怎会……
“就是那个‘内部’。”瑶光打断他,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冰冷,“崔珏,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麾下首席判官,执掌生死簿副册,位高权重。看来是无尽的岁月和权柄,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踱到窗边,看着外面似乎永恒不变的宫墙与天空,语气带着一丝嘲弄:“勾结无间鬼蜮,在人界布下‘万灵血偶祭’,他想干什么?
强行打开永久通道,引鬼蜮大军入侵?还是想借此窃取更多的轮回权柄,甚至……取而代之?”
她转过身,看向承瑞,目光锐利如刀:“无论他想干什么,都越界了。幽冥内乱,必殃及人界。青禾郡的‘偶瘟’,只是开始。”
承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姑姑决定的事,无人能改。而此事,也确实关乎人界存亡。
“侄儿随您同去!”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幽冥地府,对于生人而言乃是绝对的禁区,但他不能任由姑姑独自前往那龙潭虎穴。
瑶光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道:“幽冥地府,非比人间。那里法则森严,死气弥漫,生人踏入,如同黑夜明灯,会不断被死气侵蚀,消耗生机。你虽有龙气护体,又有《清心破邪咒》根基,但能否撑住,看你造化。”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此行是去清理门户,不是做客。场面不会好看。”
“侄子明白!”承瑞目光坚定,“愿为姑姑前去!”
“前驱倒不用。”瑶光摆摆手,走到殿中央,“跟紧点,别走丢了就行。老祖我虽然现在力气不济,但带个人回家,还办得到。”
她不再多言,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复杂、都要古老的印诀。那印诀引动的并非空间之力,而是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力量——轮回!
随着印诀的完成,她周身那微弱的清辉骤然变得幽深,仿佛化作了通往无尽深渊的入口。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空间通道都要磅礴、都要古老的幽冥气息,轰然降临!整个流光殿的温度骤降,墙壁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一道完全由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冥之力构筑而成的巨大门扉,在两人面前缓缓洞开!
门后,不再是扭曲的空间通道,而是一条笔直的、望不见尽头的、由无数哀嚎挣扎的魂影铺就的黄泉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巍峨肃穆、散发着无尽威严的漆黑巨城——鬼门关!
“走。”
瑶光率先迈步,踏上了那条仿佛由痛苦与绝望铺成的黄泉路。她小小的红色身影,在这条死寂的路上,成了唯一一抹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