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台风再度席卷了临江城,屋外暴雨倾盆而下,阴风吹彻发出瘆人的呜呜声,仿佛有人在幽怨地啜泣,陈庆森在沙发上仰躺了许久才浅浅睡去。
又是一个梦,梦中的陈庆森从出租屋中苏醒,但空荡的房间空无一人,陈庆森拼命地寻找了也没寻到楚白桃的身影,仿佛她这几天从来就没有出现在陈庆森的生活之中,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幻想。
然后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临江市陵园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楚白桃的墓棺不翼而飞,原先墓碑的名字也不知道被谁修改了。
陈庆森颤抖地询问对方,名字被改成了什么。
那边的声音变成了冰冷的电子音。
陈庆森,对方这样说道。
……
咚的一声,清晰的痛感从脊背传来,陈庆森挤了挤酸涩的眼睑,眼前呈现出出租屋的天花板。
熟悉的出租屋,原来只是从沙发上滚落了下来。
梦醒了,还好一切只是梦。
陈庆森松了一口气,撑着冰冷的地板站起身,下意识地望向卧室的方向。
门在不知何时竟然敞开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陈庆森的心头浮现,他跌跌撞撞地闯入其中,屋外的雷电一闪而过,将房间短暂地照得透亮。
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散落在一旁,楚白桃不见了。
“楚白桃!”
呼喊声在空荡的出租屋回响,但是无人应答,陈庆森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之前那个古怪的梦,一时间觉得喉咙干涩难忍,有些心慌。
不可能的,那终究只是梦。
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陈庆森在出租屋搜寻了一圈,这才发现原先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角。
楚白桃出门了?
但现在是凌晨五点,室外暴雨如注,你究竟要去哪里?
伞架上的伞一把都没少,陈庆森拽过其中一把,推开房门向着楼下奔去。
昏沉的天空中有几缕晨光在漂浮,暴雨冲刷着楼宇和绿化带中的植被,地表几乎要被淹没,下水道口传来哗哗的排水声,有地下暗河在涌动。
没有……完全找不到楚白桃的影子,小区的路面上都积起了一层没过鞋底的积水,即使撑着伞都在狂风暴雨中举步维艰,更不用提楚白桃身形娇小,又没有带伞,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出门。
她到底在哪里?
陈庆森站在楼底,仰望着溢满雨水的天空,绝望感同样在泛滥。
住宅楼的墙体被雨水冲刷着,显得凄煌而冷清,难道楚白桃又和十年前一样,要消失在一个暴雨天吗?
等一下。
陈庆森望向楼顶,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出租屋是在8楼,往上就是楼顶的天台,那里可以避雨,楚白桃会在那里吗?
跌跌撞撞地攀爬着楼梯,空荡的楼道中回响着仓促的脚步声,眼前显示着楼层的指示牌数字不断变大。
8楼,上方就是天台了。
陈庆森一步跨过那道生锈的铁门,在远处的墙边发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楚白桃!”
陈庆森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声音在老旧的天台回响,很快被外界轰然的雨声淹没了。
少女茫然地回过头,没有开口说话,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在疑惑陈庆森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雨!”陈庆森激动地走上前。
“疼,庆森。”少女微微皱眉,轻咬着下唇。
陈庆森这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地抓住了楚白桃的肩膀,赶紧松开手。
“对不起,桃子。我就是……有点担心。”
之前发生的怪事,昨夜经历的梦让人惶惑不安,陈庆森害怕会再一次失去。
“嗯,我没事的。”少女错开视线,侧身望向天空中的雨幕。
那根本不是没事的样子,那种无精打采的眼神不该在楚白桃的身上出现。
陈庆森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显得苍白。
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两个人的认知,至于未来会如何发展,更是无法预测。
这种情况下连陈庆森都感到了无力和恐慌,更何况是穿越到十年后陌生世界的楚白桃呢?
“有我在。”
但是陈庆森还是必须要说出口。
“庆森……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到下着暴雨的黑夜我一个人躺在行运街上,一点光都没有,我想离开,可是怎么也站不起身,只能爬,但爬到双手都磨破了也爬不出黑暗之外”,少女努力抿嘴做出微笑的表情,眼角处却有泪水分流而下,从脸颊两侧滚落,“被吓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真是的,明明不想说这些让人苦恼的话,但是庆森……我好害怕,我……我想家了。”
楚白桃维持在脸上的笑意崩塌了。
“桃子……”
陈庆森只有走上前,轻轻地、紧紧地抱住楚白桃,感受着碎裂在雨声中的呜咽,以及泪水浸透衬衫的余温。
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2029年的临江终究是不属于楚白桃的世界。
想要回家。
这里没有父母和松软的床、熟悉的家,没有亲切的老师和同学,没有走过千百遍的街道,没有让她倍感心安的2019年平山县的一切。
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面前年长了十岁的青梅竹马,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将她遗忘的人。
“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会拯救你的。”陈庆森开口说道。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陈庆森曾经幻想过古灵精怪的青梅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在他出糗的时候狡黠地嘲笑,放学后在窗外等着自己回家,嗔怒时绯红的脸,不满时犀利的毒舌,说着不关心陈庆森的事,然后在他失落苦闷时给上勉为其难的鼓励。
好想再一次见到她啊。
这一在十年后终于得以实现的愿望,陈庆森不愿它像泡沫般一触就破,所以想要拼尽全力守护。
“我相信你,庆森”,楚白桃蜷缩着身体,肩膀微微颤抖,啜泣声中夹杂着鼻音,“可是……昨晚我睡前用手机查东西的时候发现,我好像怎么也找不到有自己出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