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陈庆森情不自禁地狠拍了一下栏杆。
以为是对世界做出一个宣誓般的恶作剧，但世界随之还以一个更加恶趣味的玩笑。
怎么可能？
明明刚才在编辑要发送的文案时，楚白桃都还出现在照片的正中央。
但此时此刻再看向更新的朋友圈，楚白桃就像被系统自动处理p掉了一样，毫无存在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空荡的天台，这显得一个人缩在照片左半边的陈庆森更加怪异。
开什么玩笑？
这绝对不是人为可以做到的，系统怎么可能自动检测楚白桃的面孔，并在上传的一瞬间完成删除？
但如果不是人为，就显得更加恐怖。
这才是彻头彻尾的灵异事件。
楚白桃为什么无法出现在照片中，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那昨天在临江乐园拍摄的照片呢？
陈庆森慌忙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幸好，昨晚和楚白桃在摩天轮上拍摄的那张照片还在，楚白桃轻笑的脸让人无比安心。
但仔细想想，刚刚拍摄照片的时候，楚白桃也能够在镜头中出现，只不过上传到网络平台的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冷静下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是人数。
直接拍摄的照片只能被陈庆森和楚白桃两个人看到，可一旦上传，看到的人数将无法估量，所以楚白桃的人像直接从上传的照片中消失。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
难道说只有陈庆森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吗？就和其他人都不记得楚白桃如出一辙。
这岂不是意味着，只有自己才能证明楚白桃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自我诘问后得出的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陈庆森转过头和楚白桃对视了一眼，从对方不安的眼神中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机敏的楚白桃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庆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楚白桃嗫嚅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你问吧，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生过一场严重的病吗？”楚白桃轻声问道。
小学四年级，楚白桃生过很严重的病吗？
陈庆森沉默，记忆中完全没有相关的画面浮现。
虽然那是近20年前的事了，但陈庆森和楚白桃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几乎天天都会见面，如果楚白桃真的生过很严重的病，陈庆森不可能会毫无印象，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我那时候因为肺炎住院过一个多月，你还天天来看我来着。”
自己有去看过住院的楚白桃吗？
不行，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如果不是看到楚白桃笃定的表情，陈庆森几乎要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记得初一的时候我和学校乐器社去临江巡演吗？”
乐器社，临江巡演……
这么说来楚白桃是从小学过一种乐器，而且初中时候加入了学校的乐器社，但学的是什么呢？
钢琴，不是。
吉他，不是。
架子鼓，也不是。
是……是萨克斯。
陈庆森艰难地在记忆中将楚白桃和萨克斯的影像拼接在一起，可是然后呢，楚白桃和乐器社去参加过巡演吗？自己有去观看吗？
“你来了呀，你在现场给我加油助威，还拿到了巡演的纪念品蓝牙耳机呀。”楚白桃说话时带着哭腔。
陈庆森很想附和着说一句，哦，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记忆空荡荡的，无法给出任何的回应。
楚白桃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但她还在继续发问着：“初三毕业那年，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是什么，你能想起来吗？”
初三的毕业礼物。
这次陈庆森倒是能清晰地记起他和楚白桃在毕业典礼交换过毕业礼物，但仅有的画面停留在了礼盒的精致包装上，至于楚白桃送出的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话说回来，那时候自己送给楚白桃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的记忆就像是礼物盒之外精美的包装，但拆开之后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在只有雨声响起的静默天台上，少女颓然说道：“是一个手工木雕。”
“对不起桃子，我……”
“不是你的错，庆森”，楚白桃摇了摇头，随即望向远处的天空，“可能我注定要被世界遗忘吧。”
没有人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驻足着。
陈庆森没有想到原来连自己的记忆也在消退，那些往日和楚白桃相处的细节逐渐褪色成远处模糊的雨景。
自己还会继续忘记更多吗？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雷燃旭、周柯、洛薇那样忘记了楚白桃是谁？
到那一刻，自己面对眼前的少女时又会做出何种反应？
接二连三假设带来的绝望一点点地侵蚀着陈庆森的内心，难道还是像十年那样吗？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随着时间推移，浅薄的晨光透过积雨云逐渐扩散，穿越低沉的雨幕照亮了城市的天空，但是路面上的街灯还没有亮起，住宅楼中整齐排列着的窗口也是漆黑一片。
眼前的画面有几分超现实主义的色彩，城市的上空是赤橘通透的明艳，而街区则是昏沉凝重的黑漆，像是以少女的腰间为基准，划分了一道晨昏线。
楚白桃是站在那里吧，但恍惚之间自己和她之间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无力感在涌现，这使得先前对楚白桃的保证像是空头支票。
陈庆森打开手机，屏保背景的六人合照安然出现在眼底。
至少在这张拍摄于11面前的照片中，楚白桃还出现在画面正中央，但不知道是不是陈庆森的错过，楚白桃氤氲在金光中的笑脸总觉得越发模糊起来。
陈庆森举起手机，将照片中的面孔和眼前少女贴合在一起，久违的熟悉感终于涌现。
季风吹动，混杂着夏日的雨水，拂过楚白桃的发梢。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在空荡的天台响彻。
陈庆森按下接听键。
“喂，我是赵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