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玉简上,映出一层薄薄的光晕。
我盘腿坐在寒玉床上,指尖还残留着雷丝游走的触感。昨天练了九遍吐纳术,身体里的经脉像是被什么一点点撑开,不疼,但胀,像春天的树要发芽。
我知道那是什么在动。
雷息在改我的根。
三日后雷劫要来,我不怕。现在怕也没用,躲也躲不掉。既然来了,那就接住。
门开了。
叶晚歌站在外面,素白长裙没沾一点尘,手里拎着一双新鞋,青底绣银线,是叶家弟子测灵根时穿的制式。
“换上。”她说,“修行阁快开门了。”
我下床,接过鞋。鞋底有点硬,踩上去硌脚,但我没说。
她转身就走,我没追,慢慢跟在后面。院子不大,石板路扫得干净,两旁种着几株灵植,叶子泛着淡青色,应该是刚浇过灵泉。
路上人多了起来。
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叶家子弟,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看见我和叶晚歌,声音就低了下去。
“那是叶晚歌的妹妹?”
“听说五年前测过一次,杂灵根,连引气都难。”
“现在还来测?浪费测灵石吧。”
我低头走路,脚步没停。
这些话我听过太多次。原主的记忆里,每次出门都被这样议论。她越怕,别人越敢说。最后连头都不敢抬。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心里有东西在烧,不是火,是雷,压着没爆出来。
我们到了修行阁。
门口排着队,一个个进去登记名字。轮到我时,执事看了我一眼,笔顿了一下。
“叶馨云?”
“是我。”
他写下名字,声音不大不小:“五年没测了,这次别浪费大家时间。”
旁边几个弟子笑了。
我没应声,跟着叶晚歌进了大殿。
殿内宽阔,正中摆着一块三尺高的石头,灰底带纹,表面磨得光滑。那是测灵石。
前面的人一个个上去把手放上去。有人亮起微光,有人毫无反应。反应强的,周围就响起一阵轻叹。
轮到我了。
我走到石头前,站定。
手抬起来,掌心贴上。
凉的。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
我感觉到丹田里的雷息动了一下,像是睡醒的人翻了个身。
然后,光起来了。
先是淡青色,接着一道银光从底窜上来,缠着青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中间。
全场静了两秒。
“雷……雷木双灵根?”执事盯着记录玉板,声音变了,“纯度七成以上?”
有人站起来,“不可能!她五年前还是五行杂灵根,这才几天?”
“是不是测错了?再测一次!”
执事皱眉,“测灵石不会错。结果已录,不可更改。”
我收回手,掌心有点热。
雷息退回去,安静地盘在丹田。刚才那一瞬,我把一丝温和的雷气送进石头,又借空间里那株养好的灵草释放的木气配合,让两种气息在体内短暂共鸣。
双灵根,是真的。
但我没全露。
我不想第一天就被人盯死。
我低头走回叶晚歌身边,脚步稳,呼吸平。
可我知道,已经有人看我了。
一个穿青袍的女弟子走过来,脸上带着笑。
“恭喜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她说着伸手来扶我肩膀,“这么大的喜事,可别激动坏了身子。”
风先到了。
她的手还没碰上,我就知道不对劲。指节微微弯曲,掌心有灵力聚集。
我侧身一让,动作不大,刚好避开。
她扑了个空,手僵在半空。
我顺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空白玉牌,举起来问:“这位师兄,能请教一下吗?《基础引气诀》第三重调息时,是先收气还是先导脉?”
她脸色变了。
周围人也愣了。
一个刚测出双灵根的人,不忙着庆祝,反而拿出功法问细节。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看着她,语气很平常:“我看书看到这里有点卡,正好你走过,就问问。”
没人笑。
反倒有几个原本冷眼旁观的弟子,眼神变了。
其中一个男修低声说:“人家都开始研究功法了,你还在这装熟人找茬?”
青袍女弟子脸涨红,甩袖走开。
我没追,也没笑,把玉牌收好。
叶晚歌站在我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行了,回去吧。”
我点头,跟着她往殿外走。
经过大殿角落时,我眼角扫到几个人。
一个穿灰衣的年轻男修,袖口绣着个“赵”字,正盯着我看。旁边两人也在说话,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我没躲,也没对视,只是记住了他们的位置。
回到空间里,我已经把这三人分了类:赵姓男修归入“敌意明确”,青袍女归入“表面友好实则动手”,剩下围观但沉默的,列作“观望组”。
以后怎么打交道,心里有数。
走出修行阁时,阳光照在脸上。
我眯了下眼。
“感觉如何?”叶晚歌突然问。
“比想象中顺利。”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总会变的。”
“变好就行。”她顿了顿,“明天开始,去东院练功场报到。基础课由周长老带,他会教你引气入体。”
我点头:“我知道了。”
她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东院练功场……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修行了。
我闭眼,连上空间。
雷墟还在,地面多了片青苔,边上那株灵草长得更好了,叶片肥厚,灵气饱满。
我把干枯的药渣拿出来,准备再试一次培育。
刚埋进土里,雷息自动渗下来一点,落在根部。
三息后,芽冒出来。
五息后,叶子展开。
十息后,整株草绿得发亮。
我正想收手,忽然察觉不对。
雷息往下渗的时候,地面震动了一下。
石碑上的字变了。
不再是“雷劫将至,三日为期”。
而是:
“雷劫已临,明日子时。”
我睁眼。
天还亮着。
风吹过耳畔,带来远处练功场上弟子们喊口号的声音。
我抬头看天。
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厚了,西边裂开一道缝,透出暗红色的光。
像血。
我握紧手中那株新生的灵草。
叶子边缘有一滴水珠滚下来,落在我手背上。
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