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掌管皇极密档的出入登记名录!”
周七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仿佛那几个字烫嘴一般。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夏启:“主公,皇极密档,那是存放历代帝王起居注、宗室罪案、以及与各藩王、邻国之间最绝密盟约或黑档的地方!寻常官员别说触碰,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卷宗记载,这林昭因一次誊抄错漏,将先帝赏赐功臣的年份记错,被贬为杂役,负责清扫档案库。次日,便上报偶感风寒,病亡了。一个誊抄小错,贬为杂役已是重罚,隔日就死?这本身就疑点重重!”
周七用力将卷宗拍在桌上,又迅速从另一叠文件中抽出几张刚刚绘制的图样,那是根据火场勘验报告复原的尸体残骸特征图。
“最关键的在这里!”周七指着图上一处模糊的左手轮廓,“我让京城的仵作重金买通了验尸的官吏,得到了最原始的勘验记录。死者左手中指末节指骨有陈旧性缺损,这与林昭的录事档案吻合。但,我们的人更进一步,查阅了他入兵部前的工籍——他出身于官营铸字坊,幼时曾被烧红的铜字模烫伤左手中指,留下了无法伪造的骨骼熔合痕迹!”
周七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陈述一个鬼故事,他转向一旁静立的苏月见,一字一顿地说道:“苏司使,这不是替身,被烧死的就是林昭本尊。他冒名顶替一个死人,又让自己在世间‘死去’,为的……只是活得更久,活得更隐蔽。”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
一个活人,套着死人的身份,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最终又以另一个“假身份”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这层层嵌套的身份迷局,其背后必然守护着一个足以颠覆乾坤的惊天秘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温知语,指尖正轻轻划过一份从灰烬中抢救出来的《皇极密档交接簿》残片。
她那双洞察人心的凤眸,忽然在看到一处烧得焦黑的日期时,微微一凝。
“戊戌年,三月十七。”她轻声念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随即猛地抬眼,“主公,先帝驾崩于戊戌年四月初四。这残片上的日期,正是先有驾崩前的第十七日!”
她没有停顿,立刻转向周七:“周七,立刻查阅当日宫门禁卫的‘出入名录’,我要知道,三月十七那天,太傅李崇安是否入宫面圣!”
周七不敢怠慢,立刻从堆积如山的档案中翻找起来。
片刻之后,他脸色煞白地抬起头:“回禀温参议,名录记载,李太傅当日告病,并未入宫。但是……但是记录显示,有一名‘太傅亲随’,持太傅的鱼符信物,进入了存放皇极密档的枢密院地库!”
温知语闻言,眼中精光暴射,她霍然起身,因一个大胆的推论而心神剧震:“他们不是在太傅死后才找人冒名顶替……他们是在太傅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置换了!真正的李崇安,或许在那一天之后,就已经被软禁甚至……已经死了!之后在朝堂上活动的,一直都是这个林昭!”
这个发现,比“活死人”领俸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意味着敌人的布局之深远、手段之狠辣,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传我命令!”温知语当机立断,“命潜伏在国子监的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李崇安晚年讲学的亲笔手稿,越多越好!我要用笔迹,来印证这个‘李鬼’,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登堂入室的!”
另一边,苏月见也在同时收到了来自她麾下最擅长潜行与挖掘的“影鼠”细作的密报。
那名细作在太傅府的火场灰烬最深处,也就是焚烧那只玄铁匣子的位置,挖掘出了一枚被烧得半熔的黄铜令牌。
经过反复打磨,令牌上显现出四个古朴的篆字——天字第柒。
“天字卫?”苏月见黛眉微蹙。
这是先帝时期设立的大内禁卫中最精锐的暗卫编制,直属皇帝本人,专司监察百官、执行绝密任务。
但随着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支部队早已被裁撤废止,人员星散,编号也成了历史。
一枚废止番号的令牌,出现在焚毁核心机密的火场中,这绝非偶然。
苏月见并未声张,反而对传令的黑衣人下达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让‘鼹鼠’在京城所有黑市和地下渠道放出风声,就说有豪客愿出百金,收购前朝的‘天字卫旧牌’,专收带有编号的真品。”
这手“投石问路”,看似无稽,实则暗藏杀机。
果不其然,仅仅两日之后,一名衣衫褴褛、浑身酸臭的老乞丐,拄着一根断木棍,颤颤巍巍地找到了黑市的联络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同样制市的黄铜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天字第叁。
他自称是“原东宫夜巡的遗卒”,听闻有人高价收古物,便拿出来换几个活命钱。
人,很快被秘密带到了沉山面前。
沉山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双目浑浊的老人,却没有立刻开始审问。
他注意到,这老乞丐虽然佝偻着背,但坐在凳子上时,腰杆却下意识地挺直,呼吸节奏绵长而平稳,这分明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体态记忆。
沉山冷笑一声,没有上刑,反而让人端上了一壶烈酒和几盘酱牛肉。
“老丈,看你也是军伍里出来的人。”沉山亲自给他满上一碗酒,“咱们不谈别的,就聊聊旧日禁军的操典。我听说,当年天字卫的‘八步赶蝉’,冠绝京畿,不知是真是假?”
那老乞丐几碗烈酒下肚,话匣子便被彻底打开。
从禁军的操练秘闻,到宫中的奇闻异事,老人说得眉飞色舞。
酒至半酣,他忽然长叹一声,眼神迷离地拍着大腿,脱口而出:“什么八步赶蝉……都是虚的!想当年,我们兄弟七个轮值看守那龙尾井,说好了同生共死……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最后一个活着的,竟然是那个最不该活的家伙……”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在桌上,鼾声如雷。
沉山眼中寒芒一闪,不动声色地示意手下将其扶到一旁。
他亲自上前搜身,很快,便从老乞丐贴身衣物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纸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七个名字。
其中六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砂笔标注了“病故”二字及年份,唯有排在第七位的那个名字,后面标注着——归隐西山。
几乎在沉山拿到名单的同时,远在京郊西山的阿离,也传回了她的发现。
她伪装成采药的童女,在西山脚下的村落里盘桓了两日。
从村妇们的闲聊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条关键信息:“住在山上的那位裴先生,可真是个怪人。每个月初七,都准时让家仆下山来买川贝,还非得是那种用陈年黄纸包的老货才行。”
阿离心头剧震!
在北境的情报体系中,“川贝”正是代表“皇极密档”的代号之一,而“黄纸”,更是密档专用封皮的暗语!
当晚,她艺高人胆大,没有走寻常山路,而是绕到山后险峻的峭壁,借着清冷的月光,用望远镜远远观察那座“裴先生”的宅院。
当她看清屋檐下瓦当的纹样时,呼吸几乎停滞——那独特的冰裂暗纹,竟与国丈林甫别院所用的定制纹样,一模一样!
启明关,帅府密室。
当沉山呈上的七人名单与阿离的密报摆在夏启面前时,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夏启的目光落在名单的第七个名字上:裴元礼。
周七立刻调出相关卷宗,高声念道:“裴元礼,原禁军天字卫统领,擅易容、口技、缩骨之术。三年前,于北境清剿‘沙匪’之战中,为国捐躯,追授忠武校尉!”
三年前,北境剿匪……那正是五皇子夏承第一次借“清缴流民”之名,行屠戮之事的时间点!
一个“战死”的暗卫统领,一个“归隐”的神秘先生,一个固定的采买暗号,一个与国丈府相同的建筑标记。
夏启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地图前,修长的手指在代表京城的“西山”与城内的“龙尾道”之间,轻轻划过一条直线。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错了,我们都想错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他们不是在传递命令,他们是在……轮值当班。”
七个人,七枚令牌,一个秘密地点。
这不是一个联络网,这是一个守卫班组!
他们用死亡和归隐做掩护,轮流守护着龙尾井下的那个终极秘密。
夏启的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猎人锁定终极猎物时的兴奋与残酷。
他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意识沉入脑海,飞速打开了【神工天启系统】的商城界面。
他没有兑换毁天灭地的武器,也没有寻找惊世骇俗的图纸。
他的手指在虚拟光幕上飞速划过,最终,落在了两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物品上。
【基础刑侦工具包】:内含指纹采集粉、鲁米诺试剂、多波段光源、微型物证袋等。
兑换功勋:50点。
【古籍修复液(初级)】:可修复破损、烧毁、水浸的纸张、皮革等有机材质。
兑换功勋:100点。
“兑换。”
夏启的意识回归现实,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和一瓶蓝色的液体。
他没有解释,只是从桌上拿起那枚从火场中得到的、刻着“天字第柒”的熔毁铜牌,指尖轻轻触碰着上面斑驳的锈迹。
他抬起眼,看向周七,目光深邃如渊。
“这次,我要让死人,亲手打开活人的门。”
他将那份写有七个名字的名单推到周七面前,下达了一道命令,声音冰冷而清晰,犹如金石交击。
“周七,以这份名单为骨架,将这七个‘死人’的所有生平、履历、人际关系、服役记录,全部给我填进去。我要在天亮之前,看到这支‘天字卫’的幽魂,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