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长老一言散阵,震慑全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但那无形的隔阂与猜疑,却如同剧毒藤蔓,在每个人心中疯长。韩巡察脸色铁青,僵立原地,进不得,退不甘。
就在这微妙而压抑的寂静中,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破开阴云的利剑,骤然从演武场入口处传来:
“韩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巡察使之名,构陷宗门俊杰!”
声音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猛地转头望去,只见入口处,数道身影疾步而来。为首一人,同样身着巡察使的锦绣云纹袍,面容儒雅,却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与难以抑制的怒意!其身后跟着几名气息精悍的随从,而更让人震惊的是,随从中间,押解着一名被符文锁链捆缚、气息萎靡、披头散发的老者——赫然是之前被云逸长老羁押的执法殿副殿主,严嵩!
而发声者,这位刚刚赶到的巡察使,其面容竟与场中的韩风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沉稳,眼神更加锐利,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也更为圆融浩大!
又一位巡察使?!而且……押着严嵩长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高台上的玄诚宗主、云逸长老,以及各峰峰主,也都露出了惊容。
场中的韩风(后文称假韩风)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失声叫道:“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脱困?怎么会找到这里?”真巡查使韩阳(姑且称之)大步走入场中,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假韩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韩风,我的好‘弟弟’!你以为勾结这些域外邪魔,将我囚禁在禁地边缘的隐秘石牢,就能李代桃僵,掌控此地吗?!”
弟弟?囚禁?李代桃僵?
信息量巨大,冲击得众人头晕目眩!
假韩风(韩风)身体微微颤抖,强自镇定,厉声道:“胡说八道!我才是奉命前来核查的巡察使韩风!你是何人,竟敢冒充于我!还绑架严嵩长老,罪加一等!”
“冒充?”韩阳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令牌,高高举起,“巡查总殿金令在此!见令如见总殿主!韩风,你伪造巡查使身份,勾结邪魔,囚禁兄长,构陷忠良,罪无可赦!还不跪下伏法!”
那金色令牌一出,一股威严浩瀚的气息弥漫开来,令在场所有人心神一震!这令牌的材质与气息,远非假韩风之前拿出的副牌可比!
假韩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
被押解的严嵩却猛地抬起头,嘶声喊道:“宗主!诸位长老!老朽有罪!老朽一时糊涂,受这韩风蛊惑,暗中配合他调动宗门阵法,构陷陆尘!他……他根本不是巡查使!他身上有邪魔的气息!他许诺我,事成之后助我突破金丹,我才……”
他话未说完,便被韩阳的随从制止,但透露出的信息,已然石破天惊!
真相大白!
场中一片哗然!所有质疑、愤怒的目光,瞬间从陆尘身上转移,如同利剑般刺向了高台上的假韩风!
假韩风(韩风)彻底慌了神,他猛地看向陆尘,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疯狂,嘶吼道:“是你!都是因为你!坏我大事!”
他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混乱而暴戾,一股与黑山镇同源、却更加精纯浓郁的侵蚀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皮肤下隐约有暗红纹路浮现,双眼也开始泛红!
“果然是你!”韩阳厉喝,“拿下他!”
他身后随从立刻就要动手。
“呵呵……哈哈哈……”假韩风却突然发出一阵扭曲的狂笑,他死死盯着陆尘,又环视全场,声音变得沙哑而诡异,“没想到……没想到会败在你这个小辈手中!不过……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正在剧烈跳动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肉瘤!那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伟大的主宰……请接纳您卑微的仆从……降临吧!”
他发出最后的、癫狂的祈祷,双手猛地插向那颗跳动的心脏肉瘤!
“阻止他!”韩阳脸色剧变,厉声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假韩风双手触碰到肉瘤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响,并非假韩风自残得手,而是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致“束缚”与“禁锢”概念的力量,后发先至,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那颗暗红肉瘤与假韩风心脉的所有能量连接,并将其从概念层面暂时“冻结”!
是陆尘!
在所有人都被假韩风疯狂举动吸引的刹那,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动用了墓园中【束缚】规则碎片的力量!这一次,并非大范围干扰,而是极致的精准与凝练!
假韩风保持着双手前插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那狂热的笑容凝固,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错愕与不甘。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主宰”的连接,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中断了!那颗作为降临容器的肉瘤,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不再跳动,不再散发气息。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保持诡异姿势僵立的假韩风,又看看缓缓放下手指、脸色更显苍白的陆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个陆尘……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手段?连这种诡异的自毁降临仪式,都能强行打断?
韩阳看向陆尘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惊异与审视,但他动作不停,迅速示意随从上前,用特制的符文镣铐将失去反抗能力的假韩风牢牢锁住,并小心翼翼地封印了那颗暗红肉瘤。
一场足以引发巨大灾祸的降临仪式,被扼杀于萌芽。
真相似乎已然大白,罪魁祸首已然伏法。
韩阳转向玄诚宗主与云逸长老,拱手道:“玄诚宗主,云逸长老,韩某来迟,致使宗门受扰,弟子蒙冤,深感惭愧。此獠乃我韩家叛逆,勾结域外邪魔,其罪当诛!韩某定将其押回总殿,严加审问,给青云宗一个交代!”
玄诚宗主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被押下去的假韩风和严嵩,又看看场中孤身而立的陆尘,最终长叹一声:“有劳韩巡查了。”
云逸长老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在陆尘身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笼罩在青云宗上空的阴云,似乎随着假巡察使的伏法而开始消散。众多弟子松了口气,看向陆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歉意与敬佩。
然而,陆尘心中却无半点轻松。
他抬头,望向高台之上。在那一片如释重负的氛围中,宗主玄诚真人在与韩阳客套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那眼神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其平和气质截然不同的冰冷与……失望?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一直暗中警惕的陆尘敏锐地捕捉到了。
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失望假韩风失败?失望这场风波平息?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陆尘的脑海。
难道……这位看似公正平和的宗主,也……
演武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人群开始散去。
陆尘站在原地,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看着玄诚宗主与韩巡查并肩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高台上那位深不可测的云逸长老。
风波看似平息,但他知道,水面之下,那真正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而他自己,在撕破了一层伪装之后,似乎看到了更深处,一张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蛛网。
预言之书上的死亡概率,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